“公主殿下不必多礼,老朽和燕王有着深厚交情,自然要来讨一杯水酒。”

韩王哈哈一笑,从礼盒中拿出一串气质不凡的天珠。

众人见状忍不住惊呼一声,眼中有着不可思议之色。

“天呐,这不是当年太上皇登基时赏赐给新韩王的十眼天珠吗?”

“据说凡是戴上此物者,可以得到七佛八菩萨的庇护,当年武承嗣为此甚至开出了三千两黄金的天价。”

“没想到韩王会把它送给范家小公主。”

太平公主见多识广,显然听说过十眼天珠的珍贵,当即推脱道。

“韩王快快收回,小女只是一介皇女,如何当得起您的重礼。”

韩王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不过很快一闪而逝,笑着道。

“收下吧,区区一串十眼天珠与燕王立下的丰功伟绩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眼见推不掉,太平公主只好福了一礼命人收下礼物。

韩王之后,一身素衣长裙的上官婉儿盈盈而来。

“原来是上官小姐驾到,可有些日子没见了。”

目光在太平公主身上打量少许,上官婉儿笑了笑。

“前段时间微臣身体不适回家调养了半年,今日一见殿下果然容颜依旧。”

说着从脖颈上摘下一块古朴的牌子,上面隐约刻着一个福字。

“这是微臣小时候母亲送给我的本命护身牌,后来母亲又在上面刻了一个福字。”

“现在微臣把她送给小公主,希望能保佑她长命百岁。”

此物一出,在场的王公大臣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异色。

上官婉儿在这样的场合拿出护身符,显得有些怪异啊,两人应该没什么交情吧?

太平公主深深看了上官婉儿一眼,感激道。

“本宫替小女谢谢上官小姐的厚爱,等燕王回来我夫妇二人一定亲自前往府上拜谢。”

看着眼前满脸幸福的女人,上官婉儿强忍着心中的嫉妒点了点头。

蓦地,一道笑声传来。

“连上官这丫头都送出如此贵重的礼物,朕作为千怡的的外祖母岂能轻了?”

人群分开,武则天在耿总管的搀扶下走进来。

在其身后几个侍卫抬着一副巨画,上面的内容正是武则天当初亲手题写的精忠报国。

“儿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今天是小千怡的满岁宴,不用行参拜大礼。”

武则天的心情似乎非常好,连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谢陛下!”

现场众人起身后,太平公主走上前主动扶住武则天的左胳膊。

“母后,千怡焉敢劳烦您登门赴宴,若是驸马知道了又该说儿臣不知礼数了。”

武则天哈哈一笑,摆摆手。

“不用去管范信,有朕在这他还翻不了天!”

“走,我们去看看小千怡去!”

对于周围打招呼的宾客,武则天连看都没看一眼,抬脚向房间走去。

相比各怀心事的官员,她更喜欢粉嫩的小千怡。

奶娘正坐在床上给范千怡喂奶,骤然看见太上皇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奴婢参见太上皇陛下!”

“你是晋王的乳母吧,朕见过你。”

目光在奶娘身上打量少许,武则天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一脸的奶水充足相,一看就是个有福的,耿总管,赏!”

“是,陛下!”

耿总管躬身一礼,从礼盒中拿出一柄玉如意交给奶娘。

“这是当年突厥献给陛下的百宝如意,有了它做任何事都能顺心顺意,收着吧。”

太平公主赶忙提醒道。

“周氏,这是皇家御宝还不赶紧谢谢母后?”

“奴婢谢陛下赏赐之恩!”乳母躬身施了一礼。

“起来吧。”武则天笑了一声,目光移向床榻上胡乱蹬腿的范千怡身上,凤目中多了一丝笑意。

“呦,谁家的娃娃这么好看呦,来,皇祖母抱抱。”

“啊!”

小家伙一点都不认生,趴在武则天的怀里瞪着清彻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老太太。

看到这一幕,范家众人以及上官婉儿皆是露出会心的笑意。

就在众女享受这难得的时光时,范安气喘嘘嘘的跑进来。

“启禀太上皇,公主殿下,陛下,六部九卿以及满朝文武大臣都来了!”

“您快去接驾吧!”

“什么!陛下带着满朝文武都来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太平公主神色闪过一抹慌乱。

要知道此次满岁宴只是范家举行的一次家宴。

按理说能来一些不在朝廷中枢的旧臣已经算天大的面子了。

太平公主做梦都没想到皇帝会带着满朝文武来赴宴。

这在历史上也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

不光是她想不通,号称巾帼宰相的上官婉儿也同样想不通。

一脸不解的看向武则天。

“陛下,臣想不明白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家宴,李显陛下带着安乐公主和满朝文武来干什么?”

“莫非范信在前线立下了不朽战功?”

闻言,武则天一边逗弄小千怡,一边淡淡道。

“无论哪种都不符合常理,自古以来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就算两人私交再好,皇帝最多也只是便装登门。”

“像这样大张旗鼓的率领文武百官登门,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

说到这武则天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下来,凤目中流露出无尽的恐惧。

皇帝率领文武百官登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来祭拜亡臣的!根本不是给孩子庆祝!

“陛下,还有一种情况是什么,您到是说啊!”

众女正听的好奇呢,太上皇突然闭口不说了,这让她们非常焦急。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大臣立下了不朽功勋,您说是吧陛下?”

关键时刻,耿总管站出来看着武则天。

“啊,对,肯定是范爱卿在前线立了大功,皇帝亲自来封赏了。”

压下心中的荒乱,武则天强颜欢笑道。

“原来是这样。”太平公主松了口气,对着武则天笑道。

“母后,您在这里稍坐一会,儿臣去迎接皇兄和朝廷诸公。”

皇帝率文武百官前来,让在场的宾客全都大吃一惊,纷纷起身施礼。

如果说太上皇和一众旧臣前来赴宴还情有可原的话,那么新皇帝带着文武大臣就令人费解了。

不是说朝廷对燕王非常不满吗,怎么这个时候登门赴宴了?

在众人费解的眼神中,太平公主率领范家众人恭敬的施了一礼。

“臣妹参见陛下!”

“呵呵,皇妹不必多礼,朕听说母后亲自来贺喜,故而来凑凑热闹。”

说着,李显抬起头朝现场宾客一挥袖子。

“诸位都起来吧,朕今天只是来凑凑热闹。”

随着话音落下,现场宾客顿时恍然大悟,原来皇帝是冲着太上皇和太平公主殿下来的。

这样的话就能解释的通了。

皇帝来了,自然要坐在最尊贵的位置,待众人落座后,内侍咳嗽一声缓缓展开圣旨。

“燕王大忠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实乃我大唐第一文武全臣!”

“故而,加封为正一品天策上将,兼上柱国辅政大臣,在凤阁鸾台行走。

赐范氏《忠烈府》牌匾一块,凡遇到者,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违背者按谋反论处!”

“燕王三代无论男女,皆以正四品待遇享之!”

“钦此……

话毕,现场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没想到范信刚刚晋升燕王没几天,就再度加官晋爵了。

这一次更震撼,竟然是正一品天策上将。

要知道这个官职可是太宗皇帝独有的称号啊。

如今朝廷把这个官职给了范信,岂不是说其立下的功勋已经可以和建国大业媲美了?

想到这里众人再看向范家人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羡慕,嫉妒,以及震惊!

此时的太平公主心潮澎湃,官能被驸马当到这个份上,可以说举世罕见。

作为他的女人,内心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试问天下之间还有哪个男人能做到这一步?

而且最重要的是有这些功勋垫底,将来足以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获得众臣的拥戴。

一念至此,太平公主深吸一口气缓缓接过内侍手中的圣旨。

“臣妹范李氏代驸马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妹请起,朕进去拜会一番母后,尔等可自行宴饮。”

“臣妹遵旨!”

宴席开始,在宾客的掌声中梨园当家花旦走到戏台咿咿呀呀唱起来。

而曲目正是赫赫有名的昭君出晒!

“皇姑不愧见闻识广,一曲昭君出塞听的人热泪盈眶。”

安乐公主擦擦眼角感慨的说道。

太平公主莞尔一笑,客气道。

“你要是喜欢听的话,改日等驸马回来了让他请梨园去你府上唱一回。”

看着一脸幸福的皇姑,安乐公主欲言又止,很想告诉她范信已经跳崖殉国,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然而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忍心,只得装作不知的笑了笑。

“如此就有劳皇姑了。”

随着宾客们拍掌叫好,宴席也进入到了尾声。

皇帝带着文武百官先行离去,剩下的宾客打完招呼也跟了上去。

很快院内便只剩下了范家众人。

“殿下,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回到房间,英娘发现太平公主的脸色非常苍白,不禁担忧的问道。

“殿下,你是不是操持府务太累了?”

乳母抱着孩子说道。

面对两位心腹的询问,太平公主强忍着内心的悲意摇了摇头。

“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和两人分开,太平公主一路走到供奉牌位的房屋。

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道。

“父皇,女儿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范信浑身是血的躺在河水里,连骨头都碎了。”

“即便这样还在安慰女儿没

事,过几天就回来了。”

“呜呜……您在天有灵的话,一定要保佑他活着回来了啊…”

……

“你醒了?

望着眼前的年轻姑娘,范信眼中有些失神。

他记得自己跳下山崖后,坠落的途中被一颗歪脖树挡了一下,然后摔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等再醒来时人已经到这了。

“这里是哪儿?”

女孩擦擦脑门上的汗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发现你的时候你正躺在河边,本姑娘见你模样不错,让狼吃了未免有些可惜,索性就带回兰州了。”

“好几天没吃饭饿了吧,等我把饭做好。”

范信摸了一下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日后必定万金报答。”

不料这番诚恳的话却引来女孩的嗤笑。

“报答的话还是以后在说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身受重伤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告诉你我可没有钱给你治病养伤啊,能不能活命全看你的造化。”

经女人这么一提醒,范信才发现自己身上穿了一件破布长衫,动弹一下浑身都疼得要命。

悻悻笑了一声不说话了,躺在床上看着女孩

女孩大概二十岁左右,身上穿着素纱窄箩裙,典型的唐服装扮。

一双布满茧子的小手不时的翻弄一下锅里的荞麦饼子。

“嘶!”

在往外拿的过程中兴许是太烫了,女孩疼得嘶起哈气来。

“喏,将就着吃吧。”

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饼子,饿了好几天的范信哪里还顾得上礼节。

道声谢一把抓过饼子狼吞虎咽的啃起来。

瞧他吃的香甜,女孩悄悄咽了下口水,转过身去。

范信发誓这个饼子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香的饼子,比刚去武水当县令时啃的树皮饼子还香。

填饱肚子后,范信心满意足正要道谢,却发现锅里空空如也。

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对不住姑娘,在下数日未食饥饿难耐,不知道只有一块……”

“好了,少说废话,本姑娘不缺这一口吃食。”

女人看了一眼天色,见太阳落山了,起身向外走去,嘴里叮嘱道。

“你先躺着睡会,等明天早上我干完活再给你熬粥。”

望着她的背影,范信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敢问姑娘,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做工?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脚步一顿,沉默了少许淡淡道。

“我叫小诗,给马地主家刷粪桶的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