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战之语下达,寂静的山岭间传出阵阵的鼓声,仿佛惊醒了沉睡的山林。马蹄声、脚步声、呼喊声此起彼伏,响彻于沮水之间。

    寂静的山岭平原传出一阵阵“咚咚咚”的鼓声,惊醒了沉睡的山川。马蹄声、呐喊声此起彼伏,响彻于原野上。

    在南军的眼前,曹军的旗帜渐渐从天际浮现,原野上骑卒奔驰烟尘滚滚,曹军步骑在丘陵河畔列阵,徐徐向河滩上的南军压来。

    见敌军反应如此迅速,渡过河水的南军兵将不敢耽搁时间,在那急忙地整军列队。

    “走!”

    上千羌骑分成数批,手持骑弓,奔向渡过沮水的南军方阵。

    河畔水草丰茂,马蹄践踏间,草沫飞溅。趁着渡水的南军整队未成,羌骑临近南军,以骑弓对准敌卒,又以战马奔驰威吓。

    箭矢破空而出,稀稀拉拉地飞入南军阵中,中箭的军士发出哀嚎声。且面对马蹄声如雷,不断逼近的羌骑,南军步卒不免胆怯,唯有握紧枪矛,身处人群中才能获得那可怜的安全感。

    羌骑如此袭扰南军,陆逊也命杨昂使用强弩、硬弓回击,试图逼退这些袭扰羌骑。然弓弩的射程有范围限制,羌骑退到射程外,时而趁着南军不备,突袭进去,射完箭又撤退。

    如此反复拉扯,南军步卒顶着羌骑施加的压力,在陆逊的指挥下缓缓结成方阵。而此时曹军步卒也列阵完毕,在金鼓号令声中向背水列阵的南军压来。

    三百步!

    两百步!

    陆逊见敌寇不断逼近,拔出长剑,喊道:“背水一战,退则亡,进则生,诸军唯有奋进力战。”

    杨昂听着陆逊这番话,差点都翻白眼了。自己怎么这么倒霉,遇见这般极品的统帅。陆逊能成为刘备的女婿,莫非是靠着脸蛋爬上去?

    若是靠才能,他自己岂不是都也能成为刘备的女婿。

    这场仗如果胜不了,逃回阳平关,自己第一件事就是弄死陆逊,然后带着部队降曹。

    杨昂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却是配合陆逊,高喊道:“置之死地于后生,若有逃者,杀无赦!”

    “万胜!”

    渡河的这批兵马,多是杨昂帐下的汉中降卒,甲胄、兵器、弓弩多有配备,亦可称为精锐。今时在杨昂的激励下,卖力地高呼几声,士气颇是高涨。

    在呼喊声中,汉中降卒趋步而进,以披甲持矛军士居前,脚步沉稳,徐徐而进逼。见是如此,张郃让帐下以重步居前,弓弩兵在后列阵,羌骑布置在左右。

    “弓弩手!”

    曹军弓弩手齐刷刷而动,将腰间的箭筒中的箭矢取出,倒插在泥土上。弩手将弩身踩在地上,双手拉动弓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上弦声,装填弩矢上弩。

    “射!”

    象征齐射的旗帜挥动而下,弩手扣动弩机,弓手拉弓搭箭,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箭矢密集地砸到南军军阵中。

    南军以步卒方阵徐徐推进,前排持大盾,射出的箭矢多被盾牌所挡,唯有几名倒霉蛋被冷箭射中。箭矢借着重力射入盾牌,尾部的箭尾在那颤抖。

    “咚!”

    忽然间,南军中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军士在鼓声中热血沸腾,加快脚步,猛地与曹军撞在一起。

    在张郃眼中只见南军向曹军发起冲击,双方军士们持长矛陷入搏杀,在狭小的环境内,唯有依靠自身的过人的反应、眼力,利用手中的长矛,去戳死身前的敌军,才能从战争中苟活下来。

    然杨昂帐下军士虽能称为精锐,但受限于左右羌骑的威胁,以及张郃派出披甲重步为前驱,在初期猛攻的势头下降后,愣是推不动曹军步卒的那道战线。

    不知过去多久,张郃见南军攻势受阻,冷笑几声,举起旗帜,说道:“敌寇以数千兵马渡河,竟背水列阵,实乃取死之道。命羌骑从左右压上,步卒向前推进。”

    “诺!”

    调度的旌旗高举,步卒军阵中有精锐羌兵在鼓声中压上阵前。羌兵无论步骑,皆善用枪矛,且多骁勇敢战,唯有纪律欠缺。

    张郃此战的核心思路,即以重兵抗住背水列阵的南军猛攻,然后趁着南军力疲之际,利用羌兵的骁勇敢战的特点,派上步骑加强猛攻。如此之下,南军兵马基本无力抵抗,唯有败退。

    不得不说张郃老辣,征战二十几年,这般布置用兵下,不出他所料。步卒羌兵持长矛加入战场,径直将南军军阵搅得七零八落,军阵岌岌可危,几乎是摇摇欲坠

    张郃望着南军混乱的旗帜,大笑说道:“军阵作战非是纸上谈兵,陆逊用兵恍如赵括小儿,自以为得计,殊不知已入绝地。”

    张郃心里舒坦,自打仗以来,终于遇见这么菜的对手了!

    此时羌骑得到张郃的军令,乱哄哄地向南军两翼压上,箭矢飞射,让略有混乱的军阵愈发混乱起来。军中士卒开始着急,向阵外的羌骑胡乱射击。

    羌骑见南军方阵不复此前的那般严整,兴奋地开始呼喊,犹如草原上的鬣狗,遇见身受重伤的狮子,不断召集伙伴围上,利用手中的弓袭扰军阵。等待军阵某一刻的突然崩溃,一涌而出将军阵啃食下来。

    局势直转而下,军阵的混乱不仅敌卒知道,陆逊、杨昂亦有察觉。

    杨昂脸色难看,说道:“将军,今局势危机,军阵将破,当何以战之?”

    陆逊脸色沉着,不见紧张之色,说道:“东岸,留有军士三千人精锐,多是骑卒。今撤军渡河,当能扭转战局。”

    杨昂脸色愈发难看,克制心中的怒火,质疑问道:“仅是如此?”

    陆逊看着处在暴怒边缘的杨昂,安抚说道:“将军勿急,我昨夜已命德艳率千名逆行至沮水上游,用沙袋截留沮水。我军撤至东岸,引曹军过河,德艳即放截留沮水,将可全歼过河追击军士,及溺死渡河曹军。”

    杨昂心中怒气退去,进而面露震惊之色,说道:“那背水列阵,岂不是将军诱敌之策?”

    陆逊点了点头,苦笑说道:“我岂有霍督之能,背水列阵能溃数倍于己之敌军,唯有骄张郃之心,行以水代兵之策,诱敌深入,水决破军。”

    霍峻虽以却月阵取巧,但也是实打实地背水列阵,靠硬实力杀败曹军,又击溃孙军,夺取长江大船。以寡敌众,皆是迎战强敌,如此微操布置,陆逊自认为比不了。

    陆逊所擅长多是利用地形去限制敌军人,当然还能善从敌寇的心理入手。这场戏陆逊演得太逼真了,不仅让己方认为他是赵括,让自己队友也认为是赵括二世。

    当然陆逊硬碰硬打不过张郃,核心原因在于西北兵马精锐敢战,非吴楚及巴蜀精锐可比,若是强行野战,他所部必然战败。

    得知陆逊后手,杨昂兴奋不已,拱手说道:“将军,今时当如何用兵,请将军吩咐!”

    陆逊抿着嘴唇,说道:“今时军阵已是动摇,请将军鸣金收兵,我与将军持大纛撤至东岸,诱那张郃追击。”

    “如此撤军,我军必败无疑!”杨昂说道。

    陆逊远远地看了眼‘张’大纛,说道:“张郃用兵老辣,善知进退。今若不以真败诱敌,安能诱张郃渡江,行水绝之策?”

    “请将军放心,待逼退曹军后,将军帐下军士,逊如数补上。今水决之策,不向众将校告之,唯恐被曹军斥候探查得知。”

    “诺!”

    杨昂很是不舍,但考虑到大局,只得咬牙同意陆逊的吩咐。

    混乱的战场上,南军军阵摇摇欲坠,军士渐无战心,阵线不断向河畔退去。‘陆’大纛的摇摆后撤,似乎为军士们带了头,那些本就畏战的军士纷纷后撤,顺着趟着沮水往东岸撤去。

    一时间,南军震动,兵将抵挡不住曹军士兵的猛攻,径直败退。军士丢盔弃甲,旗帜伏倒,乱哄哄地往东撤去。

    犹如鬣狗的羌骑似乎见到肉味,驱赶着战马,猛地朝败退的南军兵卒扑了上去,利用手中的枪矛捅刺溃兵。

    更甚者骑马涉水追杀,利用水中的弓箭,攒射那些于沮水中逃窜的军士。扑通几声,几名中箭的步卒跌入水中而亡,殷红的鲜血沾染河面。

    河畔上尽数是南军败退遗留下来的旌旗、金鼓,远望败军,已无此前渡河邀战之精神面貌。

    张郃大喜过望,拔剑指向对岸,喊道:“步卒渡河,追杀陆逊。”

    “诺!”

    杨阜拦住张郃,说道:“将军贵为统帅,宜当居西岸接应。阜虽不才,愿为将军前驱。”

    “汉中地势,我不如你熟知。但论机变进军,你不如我。请太守居西岸,为郃掠锋,观形势再行进军。”

    说完,张郃抽马而走!

    张郃指挥数千曹军兵卒朝着败退的南军追杀而去,步骑各持兵器,趟着河水,铁蹄踏过,溅起朵朵水花,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此时的陆逊、杨昂已率大纛及左右数百人,安全撤至东岸。陆逊乘马上丘坡,湿漉漉的马蹄,留下一道道蹄印。

    望着帐下军士已尽数逃了过来,又见曹军也已追杀上岸。陆逊深呼吸几口气,平复心情,等候更多的曹军过江。

    见张郃趋骑卒将至东岸,半数曹军杀上东岸,在那肆无忌惮地追杀败军时。

    陆逊面露凌厉之色,半渡而击,这才是真正的半渡而击!

    曹军已入我彀矣!

    陆逊拔出长剑,声嘶力竭喊道:“放狼烟!”

    “诺!”

    丘坡上,军士持火把点燃柴薪,狼烟瞬间飘起,在春风的吹拂下,斜飘上天。

    刚乘马至东岸的张郃,见狼烟忽然飘起,猛地看向丘坡上的陆逊,心中一股不妙升起。

    陆逊莫非佯败,诱自己过河?

    不待张郃思考多久,在沮水上游忽然响起一阵阵奇怪的咆哮声,好似雷鸣声。又好似马蹄声。

    飞鸟于天空扑腾着翅膀,高高盘旋,久不落地;河道上跳出许多青蛙往岸上而去,似乎在避难;同时河中的马匹察觉到什么,很疯狂地向岸上奔驰而去,在河畔嘶鸣不敢在河中久留。

    张郃望向北面,瞬间毛骨悚然起来,莫非陆逊诱自己渡河,行水决之策!

    但当下的张郃猜到又是如何?

    “轰隆!”

    下一瞬间,数米高的浪花在从上游奔腾而下,朝着向渡河的军士拍去,声势骇人。

    河中的军士或是被吓住,或是刚抬脚想逃跑,或是已经逃跑。无论如何,除了在河畔侥幸存活下来的几名军士,河中的曹军军士被浪花冲走,被河水裹挟,乃至吞没。

    河畔上无论南军亦或是北军都陷入呆滞当中,似乎都被这场河水给弄乱了作战的节奏。

    “杀!”

    丘坡上,陆逊拔剑怒喊,吹响反攻的号角。

    得到军令,在东岸留守的南军向曹军扑去。骑卒冲向那群羌骑,步卒列阵而上迎战曹军步卒。

    那些逃窜的南军士卒在杨昂的整合下,也尝试向曹军扑去。

    一时间,从曹军追杀南军,变成南军在东岸围杀曹军,形势骤然扭转。

    决水后的沮水成为天堑,曹军留在西岸的军士无法支援。东岸的军士被水冲了波,已是心中胆怯,被南军反杀得四处逃散。

    缓过神来的张郃,哪敢率兵卒背水一战,善机变的他选择了逃跑。

    张郃召集左右,说道:“今时已无力作战,宜当撤军!”

    侍从问道:“往何处出逃,后有大河,前有追兵?”

    张郃指了指北面的大山,说道:“秦岭绵延,快马入林,弃马而走,敌寇自是难以追击。”

    张郃趁着战场混乱之际,抛弃大纛,摘下头盔,与左右十几人,隐入人群中。

    随着张郃的逃跑,失去主将的坐镇,东岸曹军土崩瓦解,无力与南军对抗,非死既降。

    张郃的逃跑能力自是不差,或许在三国中仅次于刘备。宕渠之战,被张飞堵在小路之中,前无进路,后有追兵。他放弃战马爬山,率十几从骑,竟然爬了几百里的山路跑回汉中,不可谓不善跑。

    历史上若不是司马懿强行让张郃追击,张郃也不至于死在诸葛亮手中。

    盖机动善变之人,或许当是进则如雷,败则善跑,如是而已!

    今天码字状态差,更地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