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说什么?”血妖摸着下巴琢磨。 其实罗南真没说几句话,更应该问“他在做什么”才对。 还没等血妖调整过来,游泳池上的一幕,就让池畔这些超凡种都是挑眉、眨眼、若有所思,或者干脆就是冷笑。 也不见罗南有什么明显的动作,此前还在池水中挣扎的那头牛鬼,整个就僵住,身体开始以可以目见的幅度膨胀,然后又开始萎缩。 期间,无论是头颅、身躯、节肢都发出了“噼啪”的脆响,初时还有点儿像是拧动关节,后来密密麻麻连成一片,简直像是在其躯体内点燃了一轮炮仗。 再加上那膨胀收缩的形状,若是下一刻就地炸成漫天碎肉,也丝毫不让人觉得奇怪。 普通人的视角大约是这样,但一帮超凡种,肯定不会这样浅薄。他们或多或少都能够感觉到,在这轮看似诡异而激烈的变化中,那始终如一的稳定性和规定性。 “看上去,这位罗先生,对秘密教团真的颇有研究。”已经连遭两回无视的黑狮,仍然乐呵呵的,半躺在圆椅中,摸着暴露出大半的圆滚肚皮,积极涉入与罗南有关的话题。 有人不理他,但也有人愿意交流。 星巫就抖动着削薄的嘴唇,回以笑容:“是生命力的反向输出吧。那头牛鬼,已经没有治疗的价值了,与其折腾修补,还不如保存更有价值的东西……不过,信力香火的精神表达,与生命体能量互转,效率竟然还不错?” 康士坦茨喃喃说了一声:“转换结构,真漂亮。” 三位精神侧看到的,肯定要比肉身侧详实许多。所以,另一边的血妖等人,也不会班门弄斧,就是说话,闲聊的意味儿更浓些。 “把人晾在这里真的好么?嗯,我是觉得,塔卡尔这孩子怪可怜的。” 血妖一点儿也没有始作俑者的自觉,或者说,他还是对塔卡尔当前的状态更感兴趣一些。 “前面离得太远了,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你说,以我和他的交情,多问几句应该没问题吧……喂,你上手这么长时间了,就没查出个一二三来?” 万流花简单回应: “这与我的路子不合。” “路子?现在这世道,该敢自夸自己有路子,而且能一路走下去的?”血妖哼哼冷笑,“流花妹子,你可不能让密契老头儿给忽悠了。” 这回,万流花连眼神都懒得给了。 也是这时候,她手底下,已经沉寂好久的塔卡尔,身躯突地一颤,眼睛瞪大,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叫声。 身上流闪的电火,更为频繁地明灭,彼此相冲,更深层的磁场结构,也骤然进入了混乱状态。 这就不是单纯的骨头关节问题了。 电光在万流花瞳孔中映射闪烁,这里面涉很多“与她路子不合”的细节,但如果保守控制,单纯统摄纷乱的气机的话…… “别!” 万流花刚有这打算,塔卡尔便嘶声阻止了他,瞪大的眼睛里面,毛细血管和野心都在疯狂膨胀。 别看他此前重伤在身,看上凄惨得很,但自身状态乃至层级,却是一直在往上走的,电磁向的力量运转水平,已经攀升到了他根本不敢想象的地步。 否则,如何会吸引众多超凡种的注意? 所以,塔卡尔一直都在默默学习、体会、记忆这种感觉,并尝试让这份力量运转模式,真正烙刻在骨子里。 如果轻率改变,可能这个机缘就直接崩掉了……他无论如何不能让机会从指缝间溜走。 他喘着粗气,努力咬字发声,表明自己的态度:“我,我的机缘到了!” 问题是,其他人有不同的看法。 万流花皱了皱眉,随即摇头:“是错觉。” “我能行!” 塔卡尔正处在一个极度兴奋的状态,就算眼前是肉身侧修行的超凡种权威,更是传道授业的大师范,也顾不得了。 “我一定可以……” 语音未尽,如冷风的声音流过耳畔:“这种不叫机会的。” 声音的源头是罗南! 那位仍在泳池中心上方,只是略微分心,转脸过来,再下定论: “你消化不了。” “我……” 正主儿出现,塔卡尔反而卡住了 。 毫无疑问,对于这位随手就给了他攀登顶峰机缘的年轻人,他没有底气去反驳。 可塔卡尔真的是不愿意轻易放弃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嘴巴嗫嚅半晌,还是勉力开口: “给我个机会!罗叔,我想试试!” 这种时
候,“罗叔”这样的称呼出口,当真是再顺滑不过。 罗南的反应则没什么变化,事实上,他确实只是临时分心,现在大部分心力,还是放在食材……嗯,放在牛鬼这边。 他甚至已经凝结水汽,尝试在更深入切分的基础上,并借用幻想学派的成果,给牛鬼目前的“转化”进程,设计更合适的流程,看是否能让牛鬼真正向“幻想种”的路子上转过去,也算是对“云母”结构的又一个验证。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关系到罗南未来一段时间的主体设计,是用来完成“新位面模拟”这一异想天开计划的最关键环节之一。 不过,塔卡尔那边,权重也不低。 就现实性而言,甚至要更强。 当然,塔卡尔倔强、贪婪又愚蠢的选择,对谁都没好处。罗南决定暂时停下牛鬼这边的转化和设计工作,让塔卡尔清醒一下。 所以,他向塔卡尔勾了勾手指。 那边愣了愣,明显没反应过来,罗南也没指望他明白。 下一秒,还要再发言恳求的塔卡尔,忽地发愣,紧接着,就回手去摸自家喉咙,根本是忘记了胳膊已经折断的事实。 疼痛和机能缺失的影响,导致他手臂刚抬起,就僵在中途,可是他的喉咙,却有一个醒目的鼓胀。 有明显的异物,蠕动着向上,从喉部挤入口腔,又撑开了嘴巴,膨胀出来。 那是一团鲜红色的蠕动血肉,好像是被剥了皮的血淋淋的生灵…… 不只是喉咙、口腔这一路,就是塔卡尔的上臂、胸口的毛孔中,也渗出了血红的丝缕,蜿蜒成线,飘荡起来,似有磁力作用,与刚刚突出口腔的块状血肉交融在一起,辗转成形,有的则直接化为细长的触须,与塔卡尔彻底脱离关系,只粘挂于那团血肉外层,在海风中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