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当李穆歌踏上北上之路时,南洲,九洲书院。

    儒雅大气的阁楼中,一老一少下着棋。

    老者白眉白发白须,一身白色儒袍,显得儒雅随和,不似老书生的严厉与无趣。

    “老师,墨师兄的命灯,刚刚……”

    “辛竹啊,人各有命,这是墨竹选择的路,即便走不通,也此生无悔。”老者持白子,落子紧随其后。

    “师兄怀着一颗赤诚之心,以身入西洲,要寻那一丝天机,便是明知逆天而行,依然矢志不渝,如今身陨,我只是觉得,师兄客死他乡,不该。”

    外表看起来如同少年的辛竹声音低沉,手中的黑子迟迟不落。

    “如今九洲纷争不断,北洲与魔域连年征战,无论人妖两族,皆是死伤无数。东洲深陷绝境,鬼域大肆入侵,更有妖族中的魅女亲自领军,可人皇因为要大婚,宁可错过最佳的救援时间,也要将婚事举行下去,现如今东洲烽火连天,其中云梦泽周边更是有妖族大军驻扎,难以驱除,可人皇却一人未曾派出,长公主殿下大宴之上愤然离场,第一时间赶回东洲,虽是续了一口气,可一切已成定局,如今战场移到东洲,长公主殿下心有顾忌,放不开手脚,倒是妖族那边,行事肆无忌惮,真怕长此以往,战火必然扩张。”

    “那你猜,人皇为何如此?”老者笑问道。

    辛竹沉默良久,“恐怕是因为那荧惑守心的天象。”

    老者颔首,“天命不可违,天道要谁死,还没有赊命的道理。”

    “老师,真有这么玄乎?”辛竹有些不信,“人定胜天,若一切皆是天定,那我等修士,所为又是为何?”

    “天,人,此二者关系极是玄妙,不信,自是好事,有时,无畏反而是极大的勇气。”

    老者也不催促辛竹赶快落子,“人皇不敢赌,因为他是人族共主,是人界的皇,他可以有事,但绝对不会让皇族断了血脉。”

    “可不是还有逍遥王殿下吗?为何非要娶下穆芸樱将军?”

    “凡为王者,皆是偏执之人,遥想当年,他们还在这九洲书院求学时,我便看出了些苗条,如今见了,也只不过是曾经的猜想应验了罢了。

    “辛竹啊,不要将人性想得那般纯粹,这世上最复杂的,莫过于人心。”

    辛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叹了口气,索性不再去想。

    “那老师,师兄他……”

    “我便去一趟西洲吧,终归是我儒家子弟,为人间大义献出了一生,尸骸流落异乡,不好。”

    辛竹松了口气,他此行前来,所为便是此事,如今老师松口了,那么一切自然是好的。

    “老师,还有一事,不知为何,这些时日西洲的封锁禁制有松弛的迹象,且九洲各处频频出现些秘境古迹,时而有密保灵药现世,学生猜测,这或许是乱世将至的征兆了。”

    “乱世将起,无人能置身事外,特别是这十六年来连续两次出现异象,便是老师我,也算不清楚啊!”老者叹息,“此行,我便顺手将禁制加固一下,恐怕需要不短的时间,我不在的时日里,九洲书院便交到你的手上了。”

    “是,老师。”辛竹揖手。

    “对了,前些时日东洲高中赛事,那得了第一的人,可有消息了?”

    似乎有些疑惑老师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但辛竹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未曾,那日的传送阵似乎是出了问题,也不知是传偏到了何地,甚至有可能他已经死在了空间乱流之中。对了,苦竹师弟这几日有醒来的征兆,但可惜伤势波及本源,这一身修为……”

    “一切皆是定数。”老者摇了摇头,掸了掸衣襟,缓缓站起,“当年他选择了弃儒修刀,那么我也自然尊重他的决定,可如今落得这般田地,也不知该说他些什么是好。”

    辛竹轻笑,“老师莫生气,苦竹这家伙自小就是个死脑筋,做什么都是一条路走到黑,谁也拦不住。当年他决定重修刀道,说实话,我们这些做师兄师弟的也很是惊讶,可既然事已至此,也是多说无益了。”

    “哼!你也别替他说阿妈好话。当年去了趟西洲,回来非要去练什么刀,练也就练了,还觉得有愧师门,选择远走他乡,非要闯出一个名堂来不可,闯也就闯了,可现在呢?还不是一场空?”

    说着说着,老者越说越气,一时间吹胡子瞪眼。

    辛竹哑然,“可即便如此,老师您还不是亲自下场保下了他?咳!不说了不说了,老师,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我这便先忙去了。”

    说罢,自觉失言的辛竹赶忙开溜。

    也不管老者脸色一时间有多么难看。

    “辛竹啊,我看你这一天天的也挺闲的,我不在的时间里,你便抽空去一趟东洲吧,一些好苗子,终该是要提前些下手的,免得被其他书院占了便宜。”

    听了这话,辛竹脚步一顿,回过神来满是苦笑,“老师,以咱们九洲书院的招牌,哪还需要我亲自去招人?再者,我这不是还等管理书院呢吗。”

    “怎么,你不愿意?”

    “……”

    辛竹都想扇自己的嘴了,你说你多什么嘴嘛,非给自己找不自在是吧?

    “怎么会,学生自然是愿意的,此行不仅能展现出我九洲书院的态度,更是能让人认为降得下身份来,是对学子的尊重,何乐而不为呢?”

    “弄如此想,自然时候好的。”老者点了点头。

    “那是那是,还是老师教得好。”辛竹讨好般笑道。

    老头子怕不是更年期了,整天小肚鸡肠的,这点儿小事还得当场找回场子,老顽固一个!

    “你是不是在说为师坏话?”老者突然斜眼看了辛竹一眼。

    辛竹心里咯噔一下。

    糟糕,忘了老师那几乎是有读心术一般的老辣眼力了。

    “怎么可能,学生向来是尊敬师长的好学生。”辛竹稳如老狗般微微一笑。

    “辛竹啊,我打小就看你小子能成事。”

    “哈……哈哈哈……”

    辛竹一阵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