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是一个累赘吗?”

    河岸畔,留着小辫子的女孩心疼伸出手,用手帕擦拭着少年脸上的灰尘。

    灰头土脸,一身淤青的少年坐在石头上,龇牙咧嘴,像是猴子一样。

    “啥玩意儿?”

    少年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装做一副小儿麻痹的模样问道:“你说啥?”

    “我说···”

    女孩低下头,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不甘,她咬着唇,轻声说道:“为了保护我,被他们追上打了一顿,对不起。”

    “你下次可以改一改措辞。”

    被打的和种猪一样凄惨的周离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开口道:“比如我为了保护不听话的小屁孩一打十二不落下风,后跌落桥墩造成轻伤,这个听起来比较好听。”

    “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女孩的头低的更深了,她有些后悔,如果不是她缠着周离天天来桥墩下陪她聊天,周离今天就不会被人蹲点套上麻袋揍了一顿。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咕噜咕噜。”

    周离乐呵呵地伸出手,用力地揉了揉女孩的脑袋,笑嘻嘻地说道:“明天给我上贡一个糖渍鸡蛋,我就饶恕你的罪孽。”

    “你还会来么!”

    女孩听到周离的话语后,两眼顿时放光,抬起头,稚嫩的脸颊上满是惊喜。

    “你不懂,这叫假定性原则。”

    周离摇了摇手指,高深莫测地说道:“他们以为今天设伏成功后,第二天我肯定不敢重蹈覆辙。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我都已经算好了,明天我直接埋头冲下桥墩偷吃你的盒饭,这帮只想到第一层的弱智绝对想不到我已经到了大气层。”

    女孩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她没听懂周离的满口骚话是什么意思,但只知道明天的时候,自己这个唯一的好朋友还会来到这里,和自己一起聊天玩耍。

    可是···

    看着对方脸上的淤青,女孩还是忍不住,轻声说道:“算了吧,他们还会来的。”

    “我不想···拖累你。”

    低着头,少女看着自己的脚面,抱着膝盖的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任由河边的冷风吹过。

    “蠢货。”

    看着不再言语的女孩,周离叹了口气,他走到少女身边,托着她那柔嫩的脸颊将她的脑袋瓜抬起。在女孩惊诧的注视下,周离用额头锤了一下她的额头。

    “痛!!!”

    少女捂着额头蹲在桥墩下,周离直接一副歇逼的模样躺在一旁,活像一个死人。

    “小孩脑袋真硬。”

    嘟囔了一句后,周离转过头,看着眼泪汪汪的女孩,乐呵呵地说道:“还闹脾气不?”

    “我没闹脾气!”

    女孩顿时有些慌张,连忙道:“我怕你被他们再抓住,万一他们抓住我威胁你出面,你···”

    “又是什么负担啊,累赘啊,是吧。”

    用力地揉了揉女孩的短发,周离笑着摇了摇头,坐起身,开口道:“来,听着,我告诉你一个长大后才会懂的道理。”

    周离注视着女孩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少见的不再打趣,而是很郑重地说道:

    “有些时候,负担也是理由。”

    “负担···理由···”

    女孩有些茫然。

    “就像你总说,你是你父亲的负担,你感觉很不好。”

    看着有些不理解的女孩,周离神色平静,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轻声说道:“可正因为有你这个“负担”,你的父亲才会努力做生意,照顾你的心情,关注你的学业。”

    “因为,你也是他努力生活的理由。他每天看到你不挑食地吃饭,看到你茁壮成长,看到你回到家后对他露出的笑容,他就有了理由,在新的一天中继续努力生活。”

    伸出手指,周离看着似乎懂了些什么的少女,嘴角微微勾起,“同理,你个笨小孩也是我的理由。这个城市太无趣了,没有了你,我也没什么动力在这里待下去,我早就跑回北梁了。”

    伸出手,掐了掐女孩的鼻子,周离笑着说道:

    “小孩子不要整天愁眉苦脸的,以后不许再说自己是谁的负担了,做个约定,拉个钩。”

    女孩怔怔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手指,还有那带着纯粹笑容的少年,一时间,原本纠结的心思像是活络一般被解开。

    “那你···以后要回来找我。”

    看着河边被风压低了身子的草,女孩似乎想到了什么,闷闷地说道:“我们拉钩,我不再说我是别人的负担,你以后也要回来找我。”

    “放心,哥们一向言而有信。就算我来不了南京找你,你可以去北梁找我啊,我又跑不了。”

    周离回答的很果断。

    “好。”

    女孩点了点头,原本的阴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灿烂的笑容。她伸出小拇指,轻轻勾住周离的手指,稚嫩的童声和少年的声音在桥边响起。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云白白轻轻地笑着,少年的话语和南境的阳光一样温暖,却又像是老旧的画卷一样埋藏在她的心底。只有当阴雨时节,她心中泛起郁闷时,这段时光就会再次出现。

    就像现在一样。

    原本即将触碰到屏障的手指突然勾起,就像是和什么人拉勾一样。少女指尖呼之欲出的灰雾,却突然破碎开来。

    云白白缓缓抬起头,清澈透亮的眼眸中倒影着白蛇惊愕的神情。她张开口,听不见自己的话语,却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我要成为“理由”。

    “道长···”

    云白白看着天空中隐隐约约的月华,开口道:“我的身躯确实比鬼神脆弱。”

    “但这不代表···”

    伸出手,指尖划过面容,仿佛优伶带上面具似的,少女身如蝶翼,轻旋而优雅。她缓缓抬起脸颊,那无法言喻的铭文仿佛低语一般,震慑着那些灰雾。

    “鬼神可以违背我愿。”

    傩戏,上古部族为求风调雨顺,消灾去鬼,特寻心思纯粹且容貌极美的女子以绝美舞姿抚慰上苍,牵引鬼神、自然、灵法附着于鬼神面具,让施展傩戏之女获得沟通天地的力量。

    可若是鬼神苛求献祭,迷惑世人,痴妄魂魄,食人心智,所作所为皆非正神所行。则神巫以傩戏命令鬼神入凡尘,接受人族叱责,改过自新。

    是为。

    傩戏神巫。

    “尊法黄海无上之主。”

    云白白开口,不再柔弱的少女眼中只剩下湖水般的平静。她凝视着白蛇,凝视着灰雾后的不可言明的存在,用悠扬肃穆的歌声呼唤道:

    “神巫责令。”

    “附着我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