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非也微微笑起来:“我这不是怕我一开口你又被点笑穴吗。”

    张拾久确实没忍住,笑着摇摇头。

    现在的后台并不像从前那样到处都是木质的柜子,光线昏暗。

    这里和墨非拍戏时候的剧场后台也差不多了,干净明亮空旷。

    谷老师听见他俩的话,借着灯光打量了一下墨非,眼睛微微增大了一些:“ 墨非?热心市民墨先生?”

    听见这个外号,墨非激灵了一下,下意识开始找掩体。

    谷老师脸上带着油彩和片子绷着脸做不了大表情,但眼里的惊喜是显而易见的:“墨老师,我看过你的电影,《楚人美》!你真的会唱粤剧吗?”

    这一句话给墨非问不会了。

    张拾久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个情况,眼里兴味更浓。

    “电影里的音效是配音的,不过鬼是我自己演的。”墨非摘了鸭舌帽回答道,“谷老师您杨贵妃唱得特别好,真的,我在台下都看傻了。”

    他这话并不完全是客套。

    台上的角儿唱得好,即使是不懂戏的人也能看得如痴如醉,更遑论是懂戏的票友。

    难怪茶博士会推荐他们来看这一场,属于是雅俗共赏了。

    “过奖了,都是座们抬爱。”谷老师在化妆桌上找了找,最后只找到一张自己的海报和中性笔递给墨非,“墨老师能给我签个名吗?你出演的那几部电影我都看了,很喜欢你的表演。”

    这是演员营业的本分,墨非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在海报上签完名之后又问谷老师要了个签名海报,整个场面有些商业互吹的意思了。

    谷老师还是很感慨的:“我有很久没在大银幕上看见传统戏曲了,哪怕是作为点缀出现也没有。”

    所以在听说有一部鬼片出现了粤剧元素的时候,谷老师在百忙之中还是抽空去影院看了一遍,然后就被圈粉了。

    如果只是普通观众,她也不会注意到作为编剧和女鬼扮演者的墨非。

    但身为一个演员,哪怕只是传统戏曲演员,谷老师也有坐在位置上看完最后演职员表的习惯。

    她也就注意到了出现过两次的名字——墨非。

    其实准确来说是三次,编剧、女鬼扮演者,还有一个特别鸣谢。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对方见面,真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真是幸亏唱了这场。”谷老师笑着,叹了口气,“要是再晚一天,或许我们都见不了面了。”

    墨非把签名海报交给木槿收起来,听见这话有些疑惑:“此话怎讲?”

    “我接受了一个戏曲交流演出邀请,过两天就要去棒子国了。”

    “去棒子国?”张拾久扬起眉,“那可不是什么戏曲交流演出,应该说偷师欺祖还差不多。”

    其他人也没有反驳他的话。

    这两年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回了。

    谷老师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我怎么不知道呢,可是总要传承啊。”

    吕春秋疑惑道:“京剧传承人不少啊。”

    “不是京剧,是昆曲。”谷老师解释道,“传统戏曲中除了京剧传承范围比较广,其他戏曲逐渐落寞已经是大势了。”

    “现在的人有时候连三个小时的电影都看不下去,开头十分钟看不见冲突点就要退票了,何况是更长一些、节奏更慢的戏曲。”

    说完,谷老师又叹了口气:“不过要是就去一次的话,他们也学不会什么,挨骂就挨骂吧,总好过一点水花都没有。”

    唱曲的身上没个十年功都不好意思上台,谷老师也是看准了这点菜愿意出去。

    不光能传扬传统戏曲,还能激发危机意识。

    说得粗俗些,只要有人抢,米田共都是香的。

    这也是个人选择,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送上祝福。

    看在同为演员的份上,吕春秋和谷老师互换了联系方式,要是有机会还能再联系。

    末了他们也不再耽搁人家卸妆休息,离开了后台。

    其实现在很多东西都和小戏种一样朝不保夕,一些传统的手艺,近乎失传的技术、乐器,细想起来都是遗憾。

    回去的时候张拾久也说了不少小时候见过,现在没见过的东西。

    “小时候我还见过一些游方道士,可是现在就连正经道士都比较少见了。”张拾久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木槿。

    木槿满脸深以为然地点头:“下山之后每次听说有道友在附近我都去拜访,每次都只看见打着道教幌子的骗子。”

    他这个反应不是张拾久想要的。

    张拾久顿时失去了兴趣。

    墨非看出来了这个人的恶趣味。

    他就喜欢看人家大惊失色失去冷静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以前就有这个毛病还是后来才有的。

    金爷的车已经在戏园子外面等着接大外甥回去了。

    司机还问了一下需不需要把墨非等人一起送回去,不过被几人婉拒了。

    那辆红旗轿车太酷炫了,吕春秋和墨非实在不是很想上。

    木槿没有那么多想法,但是他俩都不上,他自然也不会上。

    回酒店的时候,吕春秋问了一下墨非今天过得怎么样。

    墨非回想了一遍,用四个字总结了:“不如上班。”

    徐导好歹只是想要他的命,张拾久是不要命了,他是从精神层面打击他。

    就这么说吧,墨非宁愿再拍徐导两部电影都不想再招待或者被张拾久招待一次了。

    心累。

    吕春秋没深入了解那个年轻人,不过能让墨非说上一句不好相处,想来确实有点问题。

    她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墨非:“今天让你吃宵夜,开心点。”

    墨非开心了一秒钟,想到自己在京都,又不开心了。

    这地方能有什么宵夜?

    算了吧。

    墨非哀嚎一声:“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吕春秋看了眼时间表:“快了,王导说第一次路演定在中部地区,就在三天后,做好准备吧。”

    墨非提起精神:“大水去吗?”

    “问过了,那边没拍完,徐导不会放人的。”

    也就是说墨非要挑大梁了。

    到时候所有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墨非身上。

    实话实说,吕春秋有点忐忑。

    到底是泼天富贵还是糊穿地心,就看这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