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铭站在远处,目睹齐御风等人抓走天鸣小和尚,怒不可遏。

    但他很明白,只要出手,要么暴露量天峰上的陆、张二人,要么过早暴露青云门。

    无论哪种情形,他都将直接与齐、白二人正面交锋。

    别人不知道风铭的行踪,师父清清楚楚。

    万一失手打死他二人,到师父那儿也是不好交代。

    风铭只得暂回青云门,另想他法。

    众弟子摆满一大桌丰盛的年夜饭,与师父“大明居士”围坐,共享天伦。

    三弟子慕仁清、五弟子陆阳、七弟子石昊、八弟子罗锋都是嗜酒如命。天香楼订来的年夜饭太过丰盛,众弟子吃喝之下,一场大醉便降临。最后,只得他这个师父亲自抱着他们回房,各服一粒“洗髓丹”,让他们在酒醉中安然入睡。

    这“洗髓丹”因灵材之故,乃是二品灵丹,对众弟子来说,已然具有逆天改命之效。

    然而,若能得到“龙髓”与四道灵纹的“补天芝”,此丹将晋升为七品灵丹,成为世间真正的“仙丹”。

    在夜色渐浓的青云门,灯火辉映,成为福城中万家灯火的一分子。

    风铭独自坐在窗前,心中思绪万千。要得到“龙髓”与“补天芝”,比登天还难。

    “龙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在人族无节制的捕杀,那些拥有龙族血脉的异兽,早已灭种。如今只能前往异界寻找,可人族古贤堵上了那些异界的出入口。

    “补天芝”,就更难了,唯有找到“翡翠之树”,才有可能找到。传闻,那棵树在十大天界的“仙界”中。

    夜深人静,星光点点。

    风铭不由得想到天鸣小和尚,脸色渐渐沉下来,自语道:“亲自动手杀你二人,我无法向师父交代。那么,不亲自呢?”

    他计上心来,决定用“镇魔炉”,杀死齐御风与白莲,为师门尽早除去两大祸害。

    大年初一,天气阴沉沉的,比往年要冷上许多。

    “第十一个年头了。”

    风铭计数着自己的修炼时光,只见许青与云础走进青云堂,二人神色慌张,便知有大事。

    许青道:“师父,听人说,凌晨丑时,许多修士齐攻棠园,杀得血流成河。”

    风铭呼地站起来,肃然道:“此消息可靠?”

    许、云二人从未见过师父如此紧张,皆是一愣神。

    云础轻声道:“师父,可靠。听人说,镇魔炉藏在棠园,由昆仑剑宗与魔教联合开发使用,正妄图对正道进行毁灭性打击。”

    “真是快啊。福城中有高人。”风铭缓缓坐下,苦笑着摇头道,“为师刚打探到镇魔炉的消息,便让人捷足先登。唉,可见,我们与镇魔炉无缘。”

    许青道:“师父,昆仑剑宗与魔教是什么?是跟咱们青云门一样的修真门派吗?”

    风铭道:“为师也不大清楚。只是早年游历江湖时,听人说起一二。那昆仑剑宗,原本是与当今四正名门并驾齐驱的修真大派,那时候尚是五正。如此大派,却在一夜之间被覆灭,而此事已过去近千年了。”

    许青张大嘴巴说道:“啧啧,那是什么样厉害的门派。”

    他想表达四正、五正是什么样的门派,又想表达什么样厉害的门派能覆灭昆仑剑宗,一堆儿想得太多,话便说到一堆儿去了。

    “昆仑剑宗,最早叫昆仑仙宗,以修行仙术为传承。大约是六千年前,门派中诞生出一支‘剑修’,从此便有了‘剑修’与‘仙术’两脉传承。久而久之,两脉传承互相征伐,互为仇寇,互为邪魔外道。”风铭叹了口气,肃然道,“一门一派的创立,需要耗费多少英雄豪杰的心血,日复一日的沉淀,建立底蕴。昆仑仙宗,一度风头无两,最终湮灭在岁月长河中。难免令人唏嘘。”

    许青与云础听得出了神。

    风铭察觉异状,道:“你们十二人,已有争执?”

    许青一抿嘴,闭口不言。

    云础心中颇为焦虑,他向师父述说了青云堂内的情况,尤其是七师弟和九师弟之间的纷争。

    风铭闻言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千人千面,万法万象。每个人对道的理解都有所不同,这本是修炼之路的一部分。但若是纷争不休,倒是有些不妥。”

    他决定在明日卯时,召集众弟子到青云堂,进行一番考较,以消除众弟子修炼时产生的诸多歧义。

    次日,卯时,众弟子早早便聚集在青云堂,恭候师父训话,考较修行。

    风铭端坐堂上,凝视着众弟子,目光中充满了慈爱与严厉。

    他从容地询问每位弟子的修炼情况,细致入微地了解他们的悟道心得。

    特别是针对七弟子石昊和九弟子岳斐,听他们对于“一剑开天门”修炼的看法和体会。

    石昊道:“师父,弟子认为‘一剑开天门’应该以力证道,力量是主,炼气是辅,只有强大的力量才能战胜一切。力无穷,方能使天地之间唯有一剑。”

    岳斐则坚持道:“剑术的威力不仅仅来源于个人的力量,更要结合自然之力,以剑御天地之间的法则,道法自然,方能达到无上境界。”

    风铭静默片刻,他深知每个人的修炼之路都是独特的,不能简单地将道理强加于人。

    然而,也不能让他们陷入纷争之中,失去了前行的方向。

    他沉声道:“‘一剑开天门’乃是为师传法中的入门初基,无穷奥妙,在于个人的修行领悟。”

    他将自己悟道的一些心得分享给众弟子,强调“千人千面,万法万象”,又补充“大路千条,殊途同归”。最后,风铭告诫众弟子,要以昆仑剑宗引以为戒,各有主张,固然没错,但绝不能有门户之见,互为邪魔。众同门之间,理应取长补短,和谐相处。

    众弟子皆诚心受教。

    青云门中的门规、弟子们的修炼课业,一应事务无不井然有序。

    风铭将心思聚焦在对付齐御风与白莲身上。

    齐御风与白莲这对煞星占据了何家祖宅棠园,虽然遭遇修真势力与不知天高地厚的古武士的围攻,却毫发未损,反而借此挑衅滨海十三城的修真势力,嘲讽他们的无能与软弱。二人心怀叵测,图谋大事,故意散布天鸣小和尚的事,企图逼迫风铭现身。

    风铭心怀战意,他知道齐御风与白莲这对同门不是简单的对手,更有来自江湖之中的神秘势力。

    若不是更完美地隐瞒行踪,一旦自己出手,齐、白二人断无生路。

    这事说到根上,风铭左右为难,惆怅万分,明知对方要自己死而后快,可自己的心里总是不舍。

    这世上,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无悔、无过。

    深夜,风铭独自坐在青云门的密室中,闭目养神,思索对策。

    未料,师父用风语盘传信,召他速回玉虚峰,不得耽搁。

    青云门这边,他召集众弟子,说自己要出门云游一番,三年五载,未必能回来,叮嘱众弟子要自强不息,乐善好施,仗剑江湖,降妖除魔,为人间正道放一异彩。天音峰与量天峰便顾不上,也不好与众弟子说明,只得看那三人的造化了。

    风铭离开福城时,心中思绪万千。

    他念及天鸣小和尚那双清澈的眼睛,想起小和尚跪在血泊之中的情景,心头激荡不已:“难道不救天鸣,我还配称得上是个人吗?”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左右为难之时,内心挣扎,犹如针尖对麦芒。最后,默默叹了口气,离开了繁华的福城,回到小枯峰。踏入洞府,五彩祥云如梦如幻地笼罩在他身上,在他的呼吸间渐渐消散。洞府内幽静宁谧,仿佛与外界隔绝,只有风铭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寂静中回荡。

    洞府内有两条小蛇,浑身是伤,已经奄奄一息,呼吸微弱,却仍在艰难地维持着生命的最后一丝。与之相对的是,一只蓝色和一只红色的小鸟在半空中振翅飞舞,它们盘旋成一个太极圆,对风铭充满了敌意。不远处,一对红蓝相间的小灵兽已经逐渐长成了麒麟的模样,它们的变化之大令人震惊,甚至胜过了那两只小鸟。而一头神兽勾陈则懒散地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似乎在做着美梦。

    风铭的脸色微微变化,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之色,他凌空抓向那两只小鸟,冷声道:“你俩好大的胆子。”

    他的手中蕴含着强大的修真力量,如同一道利剑般凌厉无比,两只小鸟欲冲出强大的束缚之力,转眼被握在大手印中,十分乖巧,缩着脖子,发出动听的鸟鸣声。勾陈亦从床上飘下来,来到风铭身边,用脑袋蹭了蹭风铭的腰,一双清澈的眼睛倒映出八个风铭的影子。

    风铭淡然一笑,抚摸着勾陈的脑袋,道:“你的道行又是大涨。”

    勾陈发出轻轻的一声鸣音,默默站在风铭旁边。

    风铭替两条受伤的小蛇包扎好伤口,伤口明显是小鸟啄的,就像是两个小孩把另两个小孩连挖带掐,欺负到姥姥家了。他笑了笑,将两只小鸟放走,小鸟在屋顶上盘旋飞舞,快乐飞翔。

    洞府里的灵花异树,长势奇好,这间洞府俨然已是府中府、界中界,世上罕有的仙家洞府,可聚灵力灵气如云如雾。

    风铭仔细换洗过,将一应之物妥善保管,等待师父派人来。

    午时,二师兄俞震言前来敲门,石门缓缓打开,风铭身上青气萦绕,淡笑道:“二师兄,好久不见了。”

    俞震言愣了一会儿神,道:“七师弟,一年不到的时光,你的道行……上清境第八品?”

    风铭明知他在猜测,却也没有多说什么,道:“应该没有吧。是否筑基稳固在了上清境,我还没有把握。只是,近一个月来,愈发的有诸多困扰,毫无进步。”

    俞震言心道“上清境乃是本门的一道生死玄关境,自然没有那么好突破,能达到这一境界的宗门前辈少之又少,能平步青云而直入云霄的人,又是千不足一”,他开口道:“七师弟,师父召见我们八人。四师弟他……”

    风铭面无表情,像是事不关己,淡然道:“二师兄,我讨厌齐老四。”

    “哎,齐师弟他……”俞震言一脸痛苦,满眼哀伤,摆了摆手,“我们去日月殿吧,师父等着我们呢。”

    风铭忍住没多问,忖思着齐御风怎么了,病了?

    日月殿乃是元始门掌门人、玉虚峰首座的日常生活起居之所,比不得三清大殿、乾清殿,却也是一峰重地,闲人不得入内。

    风铭身为掌门人的入室亲传弟子,此刻跟着俞震言走进日月殿,实是头一遭。

    日月殿上放着一张玉床,齐御风悬空绑在床上,只见指骨、腕骨、臂骨、腿骨、肩胛锁骨被白色纱布缠裹得严严实实,脖颈被极珍贵的“汗血玉”镶住,连大半张脸都被镶裹。

    白莲跪在床首,泣不成声。

    萧镇元站在床首的另一端,怒火攻心,身子微微抖着。

    风铭平素见师父无论遇到甚么疑难惊险大事,始终泰然自若,但这一次双手竟然微微发颤,眼神中流露出惶惑之色。他心下明白师父为什么急召自己回山门,又十分纳闷齐御风是被什么人打成如此重伤?在福城,绝对没有人能奈何的了。

    他暗自一个机灵,心道:“师父该不会怀疑是我动的手?”

    杜天雄看了一眼师父,再看向风铭,开口道:“七师弟,四师弟被人伏击,偷袭成重伤,一身道行尽毁。”

    风铭脸色大变,失声道:“以齐老四的道行与智谋,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那双犀利的眼睛看向白莲。

    俞震言叹声道:“八师妹说,他们是在鲲城被人伏击,那人身法诡奇,犹如魅影,来无影,去无踪。”

    风铭沉默不言,他与齐御风互相看不顺眼,但只要师父在世一天,还到不了血溅玉虚峰的地步

    “我虚生三百岁,从未听人提起过如此霸道的锻体神通,可一力毁百穴。”萧镇元缓缓说道,脸上更显出一层迷惘,“风铭,你的悟性最好,你上前看上一看你四师兄,可否能瞧得出门道。”

    风铭应了声,平静地走上前,瞥了一眼白莲,心道:“师父已然有怀疑的对象,不知怀疑我多一些,还是怀疑白莲多一些。只可惜,我不知道昆仑仙宗的法门传承。”

    他轻轻握住齐御风被裹得厚厚的右手腕,精纯的内力从腕中注入体内,须臾间,仿佛看到一具支离破碎的“骷髅”,不禁“啊”了声,抬头看向师父。

    萧镇元道:“有什么话,说出来好了。这些都是你的同门、我的弟子,如果这里有外人,那也是我这个做师父的失败透顶,与你们无关。”

    风铭慢慢放开手,沉默片刻,道:“师父,这是什么霸道的仙术神通,能把人变成一具支离破碎的‘骷髅’?”

    杜天雄等人哑然失色,先后失声道:“骷髅经?”

    “‘骷髅经’,本非昆仑仙宗的传承,但最近一次现世,的确是千年前落在了昆仑仙宗的‘剑宗’一脉。”

    萧镇元长叹一声,仿佛回忆起一件往事,一时入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