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铭打发走霍灵玲与小红,缓缓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去想。

    丑时时分,一束青光穿透窗户,落在床前,渐渐地,一个人影显现,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美男子,轮廓清晰,栩栩如生,一如真人。

    他正是天路仙宗的现任宗主——“冥河”。

    “弟子参见宗主!”

    风铭跳下床行大礼叩拜,顺势取出“龙脊”,双手奉上。

    “尉迟小儿,倒也不敢小觑了你。”冥河微笑着接过龙脊,“你表现得很有骨气,实是出乎本尊的意料。”

    风铭朗声道:“弟子纵使粉身碎骨,也不愿拿宗门荣耀赚取名誉地位。”

    “尉迟小儿的爷爷,的确是一个英雄,后继之人差了太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若攀上尉迟家的门楣,那的确是一飞冲天,比在宗门中厮杀强得多。如今,钟家攀上了西门家的门楣,比你有前途,钟家的子嗣的确更适合执掌宗门。这一点,你要很明白。”

    “弟子明白。无论谁执掌门户,风铭定当为宗门誓死效命。”

    “你的资质,比不上钟傲天,更比不上钟踏天。你们三人联手,天路仙宗踏入一流仙门,十分有望。只可惜,你们三人的能力与各自所代表的势力,注定只能留其一而去其二。”

    “……”

    风铭的脑子飞速运转,思考如何回复这一道道送命题。

    “说说你对自己的期望。”

    “愿为天路仙宗一闲人。”

    “倒也是一句真心话。只是,你想做一闲人,他人未必允许。那时,你该怎么办?”

    “全凭宗主裁夺。”

    “料你不是束手就擒的人物。你的气运是无敌的,纵使钟氏兄弟二人联手,你未必就输了。只不过,宗门内部的一场大分裂是要注定的了。所以,我要你去找一个人,去他那儿历练。宗门的事,你就暂时不要掺和了。”

    “弟子遵命!”

    “但愿我们再见面时,还是朋友,不是敌人。”

    “弟子万死不敢!”

    “好自为之,多加珍重!凭这块玉,去找钱将军,在他麾下做点事,好好锻炼自己!”

    “弟子万分感谢宗主厚赐一个前程。”

    “你一个人去。”

    “……”

    青光一寸一寸消失在窗外。

    良久,风铭站起来,拿着一块八卦血玉,正面刻着“铭”,反面刻着“天路”,愁绪荡胸。

    他如何能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不被容于宗门,被要求下山去闯荡?

    又是一个无奈的过客。

    认命吧,只能这样了。

    天快亮了。

    他便早早洗漱换洗妥当,跟霍灵玲与小红说明原由,带着无敌下山。

    一路上,同门看见风铭一人一马下山,十分惊奇,纷纷交头接耳。

    “风师兄,早啊!”

    “师兄早!”

    风铭神态轻松,与大家打招呼,嘘寒问暖,没半点驾子。

    孰不知,今日是宗门决定下一任执掌门户人选的大日子。

    今日圈定的人选,将得到天路仙宗得天独厚的资源支持,并很快进入宗门的核心权力。

    风铭下山,自然是失败了,完全没有入围的资格。

    然而,钟家刚出生不久的钟踏天,已然是确定入围的人选。

    “他在厉害,不过是尉迟家的一条狗。”

    迎面走来的五人,个个穿着崭新的新衣服,喜气洋洋,像是做什么仪仗似的。

    中间那人说话,一点不客气,远远朝风铭啐了一口,刻意提高嗓门。

    “风铭,你就是一条狗,还不是一条好狗。人家尉迟家可没瞎了眼,要了你。”

    “哈哈……”

    天地间,只见一道金色的刀芒如闪电滑过,从五人身上闪过。

    五具尸体缓缓倒下。

    哒哒~,无敌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过尸体。

    风铭朝着尸体啐了三口,冷冷道:“你们是不是连狗也不如呢?”

    “风师兄,好大的杀意。”一个声音悠悠传来,“他们只是五个狗仗人势的奴才,完全用不着风师兄亲自动手。”

    “狗奴才如此,想来狗主人好不到那里去。”风铭只听到声音,不见其人,便知对方有障碍的法宝,不去理会,继续向山下走去。

    “风师兄为什么不留下来,共商宗门大计?难道说,将来非要用武力杀回来,将天路仙宗杀的血流漂橹?”

    “我只是一个不值钱的新晋弟子,一个可有可无的闲人,有什么资格共商宗门大计。至于用武力杀回来,那更是高看风铭了。风铭自诩,还是有能力做一个富家翁,自食其力,不再给宗门增添任何负担。”

    “好一个闲人。好一个富家翁。风师兄真是好心情,佩服,佩服。你是下山要去投奔尉迟家么?”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恕我无可奉告。难道说,有人给西门家当狗,真的高人一等?人生,狗生,真有个高低贵贱?这世道,世风日下,穷苦人家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难道真的没有出路了么?应该还有的。”

    “师兄,保重,请早先回宗门。”

    ***

    风铭办理好下山的手续,远离天路仙宗的山门后,便即隐入`烟尘。

    他将随身携带的钱财全部兑换成极名贵的修炼资源,无限往自己身上堆,仅在一月之间,七相天宫生出的“灵气”皆达到九寸。此乃凝气境大圆满境,接下来要完成突破,达至第七重的“凝元境”。

    凝元境,将是创造一个“天元宫”,将七气逐渐引导向“天元宫”,而凝元境只是虚引而至。直到第八重的“神意境”,方是实引而至,七相天宫中的“灵气”汇入“天元宫”。凝元境到神意境期间,会有无数的变故。故而,虚引变而实引之际,便要进入第九重的“炼魂境”,修士需要强大的魂力,夯实修行根基。

    “又要赚钱了。”风铭伸着懒腰,走出草堆,唤起无敌,“听说,王朝正在招募新兵,我们去碰碰运气。”

    风铭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拆分“铭”字,起名“金无名”。

    天茂城,龙蛇大街。

    一人,一瘦马,沿着人潮移动。

    “骨骼瘦弱,不合格。”

    “下一位。”

    “……”

    “没有自备兵器,不合格。”

    “下一位。”

    “……”

    “力量太单薄,不合格。”

    “下一位。”

    “……”

    风铭就这样一路走着,一路听着,终于到自己了,称过体重,查看过骨骼,测试过力量,便即听到一个老军头喊道:“金无名,合格,入丙字营。”

    顿有两人上前,指引风铭前往丙字营。

    丙字营,人很多,个个是“营养不良”。

    “喂,你叫什么名字?”

    “金无名。”

    “多大了?”

    “十九岁。”

    “你这马,能杀了吃肉吗?”

    “不能。”

    “真没劲。”

    风铭淡然一笑。

    老军头阴着脸说道:“入了军营,都是一家人,要互相帮助,要尊老爱幼。若是触犯军规,轻则杖毙,重则凌迟。”

    “马上要出发了,也没得几天闲。”另一个老军头吐了一口浓痰,“小娃儿,自己找避风雨的地方。今天是最后一天,接下来的三天,会有人传授你们杀人技。第四天,你们就要随大军开拔。孩子们,祝你们好运。”

    “我们都是填`线的。人家乙字营,起码还是最后打扫战场的。”先前那个与风铭说话的少年目送两个老军头离去,用极低的声音跟风铭说,“金老弟,你怕不怕?”

    风铭摇了摇头,道:“要是怕,来这儿做什么?要是有更好的选择,谁会来这儿?”

    “你说的对。要是还能像狗一样苟着活下去,鬼才来这里呢。”那少年低声说道,“我叫胡俊纳,十八岁,一件祖传的英雄锏。我觉得你这人,与我们其他人不一样,以后罩着我呗。”

    风铭凝视他一小会儿,淡然笑道:“你的眼光这么好?从那儿看出来我的与众不同?”

    “你肯定杀过很多人。”胡俊纳瞟着赤色骏马,“这马也是怪马,吃过肉料的脏东西。你得小心它,如果它向邪恶的方向异变,你一定是第一个遭殃的人。你不服么?你那双眼睛,清澈中波涛汹涌,这样的人,只有从死人堆里走一番,才能锻炼出来。”

    风铭没有说话,只是轻叹一声,内心万分不解这个相貌平平的少年,竟有这等看人的眼光。

    这世上能活下来相见的人,都是有缘人,都是上天赐予一道能生存的意志与天赋。

    “明天,教头教的‘阿鼻道’三招式,我们要用心学。那将是我们唯一能保命的杀人技。石将军的军令最简单,只要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皆以斩首之数计军功。我考虑太久了,觉得这是我唯一能逆袭的道路。除此而外,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是的,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只剩下混吃等死。可是,我不甘心。那该怎么办呢?只能赌命了,命有时候很值钱,有时候一钱不值。”胡俊纳絮叨着。

    风铭一言不发,想起孙天友,对这个同龄人有了几分好感。

    半天,一夜,相安无事。

    翌日,天蒙蒙亮,众人前去领了一天的干粮,抓紧时间吃饱后,恰好到了集合的时间。

    教头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身高足有一丈高,手中拿着斩马大刀,说话时震的众人耳朵嗡嗡响。

    “‘阿鼻道’三招,是所有行伍的基础,只教一遍。”

    丈高的大汉舞动斩马大刀,施展出极繁琐的三个招式,他自己竟然累得是气喘吁吁。

    风铭瞧的明白,这套名叫“阿鼻道”的刀法,十分繁琐,绝不是什么行伍入门的杀人技,应是有人刻意传下来,选拔能快速领悟的人才。

    茫茫人才,仿佛藏在浩渺大海中,如何让他们自行浮出,那是一件极难的事。

    只有用最艰苛的手段,别无他法。

    谁有耐心仔细栽培芸芸众生?

    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至于其他人的生死,重要么?

    一点都不重要。

    甚至,都不值一提。

    胡俊纳低声问道:“记下多少?”

    “不多啊。”风铭慨叹道,“如此繁复的刀法,只施一遍,如何记得下全部?好多关键处,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了。”

    风铭略一沉吟,提刀舞出来,所有人围过来观看,纷纷指出不对的地方。几次三番,大家都觉得与教头教的没什么差别。然而,当其他人开始舞刀弄剑时,发现自己舞的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们纷纷让风铭再施展一次,尽量慢一些。

    风铭欣然同意,在大家的认真“指点”下,一遍又一遍。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能够舞出个模样来,没有风铭那般圆润,但所记的已然不少了。

    充实的一天,很快过去。

    半夜时分,众人睡得正酣,被嘹亮的号角声震醒。

    “每百人一队,就地组队,立即集合,随大军出发。”骑马来人朗声道,“我乃陪戎校尉乜天赐,将担任丙字营的领军。”

    乜天赐一身酒气,一言不和,对着一个行动稍微迟缓的瘦弱士兵猛抽一鞭子,大骂道:“老子是刀山火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将军苗子,沦落到如这些个下等人为伍的境地。贼老天,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吧。”

    乜天赐朝天而骂。

    风铭及时伸手扶住挨了一鞭子的瘦弱少年,示意他不要出声。

    “跟上!”

    乜天赐扬鞭,策马向东飞奔。

    丙字营的人,每百人一队,疾步如飞,也被落在很后面。

    出营地的出口,摆好铠甲与兵器,任由战士挑选。

    大家争先恐后,抢铠甲,迅速穿戴在身,兵器倒是没有人抢,大家都是自备。

    那些个兵器,都是淘汰下来的,一看就是有人吃空饷,发横财。

    大家走出营地,只见遮天蔽日的锦旗,散发出的光芒照亮天际。

    一面乌黑大旗上绣着“石虎”,旗边镶着五爪蟒图案。

    这可是“辅国大将军”特有的战旗。

    此次出征的正是辅国大将军“石敢当”。

    天龙王朝得到确切消息,大陆东边,广袤的森林深处出现不明来历的异族,不断侵扰边境居民。

    天龙王朝决定派出一位辅国大将军,前往镇压,以彻底平判。

    在这面“石虎”战旗下,所有人不禁屏住呼吸,生怕吵到辅国大将军。

    东方鱼白浮现时,大军开拔,浩浩荡荡,向大陆东方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