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东将军一事,引起轩然大波,朝廷上掀起大狱,许多人头落地。

    萧稷,就像是引起风暴的那只蝴蝶,只是扇了一下弱不禁风的翅膀。

    萧稷两天没有出门,整日里坐在祠堂里,浮想联翩。

    他开始羡慕逍遥在外的风铭,已然拥有独家专属的领域,个人实力超凡,只有风铭惹人的份,其他人根本不敢招惹。

    把持朝政的天地二相、天地二帅,亦无能为力,仿佛只要风铭不杀进天龙城,他们永远保住家业,享尽人间富贵。

    只不过,当今圣上年事已高,曾传出病危,后又转危为安,朝廷重新稳住。圣上对太子不满,不是一天两天,对太子的边缘势力进行无情的扫荡。皇族内部,有不和的风声传出。这场风波,一旦陷入混乱,天龙王朝定要有一番尸山血海。

    萧稷觉得自己崛起得不是时候,可仔细再想时,又觉得自己并不是靠自己崛起,而是靠着一股驱动力,将自己一寸一寸地往前推。可是,若无足够的个人实力,随时被人杀死,又能顶什么大用?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之下?”

    当他下定决心,缓缓拔出麒麟刀时,乌黑刀光瞬间吞噬祠堂,又如黑云般缓缓升空。诛仙剑上渐渐散发出温柔的光辉,刀剑光辉相遇的间隙,渐渐出现一个人英俊绝美的青年男子。他凌空随手一揽,凭空化出一柄锋利的刀,便即舞起来,眨眼间,人影重重,一股股风暴平地而起,九天之上雷声轰隆,九幽深处鹤唳潇潇。

    “撼昆仑?”

    萧稷目不转睛,不敢错过一丝,心神专注,竟将内心的震撼镇压下去,直至那人影消失在刀与光相遇的空隙,剑芒内敛,刀光沉沉。

    他立刻来到院子,将所记的刀法身法一一施展出来,不带一丝法力,然人影依然重重,刀锋破空处有惊雷而至之势,周围风声四起,便要卷起只撼昆仑的风暴来。

    “封天印,被封在诛仙剑中。”

    “撼昆仑,被封印在刀与剑相遇中。”

    “这是萧氏祖宗的精妙安排,还是早已被人窥探走秘密,只是需要萧家后人才能得到?”

    “萧家败落时,萧家的麒麟剑、麒麟刀、麒麟枪全都被皇帝收走。”

    “莫非,老祖奶奶金葵公主,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封天印与撼昆仑,乃是萧稷十世祖萧燚扬名立万的绝学,自萧燚之后,便即失传。

    萧稷只知道十世祖共有三大盖世神技,只知封天印与撼昆仑两大神技的名称,另一大神技的名称似乎已无人知晓。

    萧稷精研祖宗显灵所授的封天印与撼昆仑,辅以修炼萧家嫡传的炼血术,又有那无上精妙的无相神锻术相辅,修炼进境乃是一日三千里。

    假期转眼即逝。

    萧稷穿戴整齐正七品上的文散官服,佩戴麒麟刀,依旧先到青山阁一个时辰,便赶往天龙星府。

    “萧稷。”郑碧瑶从参天古树天柏后跃出来,横剑挡住去路,“你诬告镇东将军,害得尉迟家被满门抄斩,你还是人吗?”

    “下官拜见碧瑶郡主。”萧稷行上下尊卑礼,再慢慢说道,“郡主何出此言?有何凭据?”

    “狡辩。你这人,表面上装病,实际上一肚子坏水,跟你们萧家祖上一模一样。”

    “萧家祖上若真是一肚子坏水,岂能让卑鄙无耻、无信无义、不仁不义之徒乘虚而入,失去偌大的基业。”萧稷长叹一声,“郡主,您是知道的,做卑鄙无耻的小人,那比做好人容易太多了。这世间的事,云无常形,风无常势,断子绝孙之祸,也不是那家的特运,也不是那家能够彻底屏绝。”

    郑碧瑶愣在原地。

    萧稷绕道让过,走出五步开外,又回头说道:“害我坐了七天牢的仇,不管那人是谁、是什么身份,我一定会报仇。”

    萧稷缓步走进书山,专心工作。

    “萧稷这小子,成不了气候。”天柏树后走出一位赤须老人,“瑶儿,不用担忧他。”

    “三爷爷?”

    “我来拜见几位老朋友,正好看见你在这儿堵萧稷,便过来看看。”

    “萧稷说的话,您听见了?”

    “听见了。他算是能沉得住气,但一个正七品上的待遇,已经让他的尾巴漏了出来。这样的人,即使入了朝堂,过不了两个月,被人连骨头都吃干净,根本不足为惧。朝廷上正在杀得人头滚滚,而我也给这小子准备了一份大礼。”

    “三爷爷?”

    “萧稷有句话说得很对,做坏人比做好人容易太多。”

    “难道我郑家祖上……”

    “萧稷,黄口小儿,能知道什么?瑶儿,回去修炼课业吧。祖上的事,你爹将来会告诉你们兄妹。”

    ***

    萧稷忐忑不安,祈祷着自己弱智的表现,能够给自己换得时间与空间。

    他孑孓一身,如何与郑国公府、骠骑大将军相抗衡?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快要下课时,不见异动,心下稍宽,却见老师马司懿缓缓走进书山,凝视着萧稷。

    “老师。”

    “你又得罪人了?”

    “镇东将军一事,与学生无关。”

    “这事不用你说。不知道你得罪了谁,你被评定为天龙星府第九十九届之第九十九级前十名序列。书山的功课,尚有半月时光。然后,你就要前往埋剑山脉历练。这是天龙星府每级前十名优秀学生的专属奖励。”

    “谢谢老师栽培。”

    萧稷装作听不懂地说,心道:听老师的口气,那是一场无法完成的历练任务。郑家人果然是人脉广博,翻掌之间,就能要我的小命。唉,时也,命也,除了忍,还能怎么着呢?总不能单枪匹马,杀上郑国公府,讨个公道?

    “这枚玉牌,好好收着。如果你能过这一关,一切自然会好起来。”马司懿长叹一声,将一块玉牌放在桌上,拂袖离去,“记着,书山的课业结束后,前往天龙阁报道,有人会告诉你要去那里、干什么、如何才能达标。”

    “学生恭送老师。”

    那块玉牌,金灿灿,金辉中仿佛伏卧一条赤金真龙,正在小憩。

    “天龙·星将”,四颗小篆字仿佛是栩栩如生的四条小龙,静卧在玉牌上。

    “听人说,能在朝廷做将相的人,都是天龙星府中被认定的‘天龙·星将’,盖世天才。而我,与天才都不搭边,与盖世更是暗无天际。如此看来,老师说的那一关,是十死无生之关。听人说,捧杀才是世间最高明、最诛心的杀人法门,郑家看来是要用这一招。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我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萧稷很快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的挑战。

    这天,萧稷刚走出青山阁,已是临近子时时分。

    只见青山阁外的不远处,陶小凡双手负后,站在那里。

    “萧稷,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

    “雪琪的事。”

    “与我有什么关系?”

    “自辰北神尼被人杀害后,雪琪便拜在五行门夜雨仙姑门下,只在两个月内,便悟道‘潇湘夜雨’,成为五行门三千年来最杰出的弟子。然而,雪琪对你念念不忘,一直对我爹说,要是有人害你,那就是害她。”

    “然后呢?”

    “你亲自写一封绝情书,将你们之间那点关于我爷爷的缘分,彻底断绝。我保证,陶家不会找你的麻烦。实际上,萧家早已不配陶家出手了。”

    “陶小凡,别欺人太甚。明明是你们陶家人自作多情,臭不要脸,凭什么让我写绝情书?难道是我粘着你们家的人吗?”萧稷说时,十分激动,腰间佩的麒麟刀骤然亮光奇异的光泽,“你们害死我,如同碾死一只臭虫一样容易,但你不要以为我会怕。我已经是死过无数回的人了。”

    “你想打架?”

    “你想试试?”

    陶小凡与萧稷面对面站着,相距四丈余,二人周围,无风自生风,不断在二人中间汇聚。

    二人同龄,十岁前,亲密无间,从来不打架、不拌嘴。

    此刻,本也是一个九天之上、一个九幽深处,云泥之别的二人,竟要来一场堂堂正正的战斗。

    “你这是什么真法?怎么会不断吸收天地间的浩然之气?凝聚成云?”

    “我这门真法,它的名字叫:好人。”

    “嘿嘿~,萧家的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了无相神锻术?听人说,此至尊真法被埋葬在‘海王墓’中,难道它已经出土了?”一个声音十分清晰地飘来,却不见人影。

    陶小凡眉头一皱,道:“不错。你曾在翰林院北仓值守过,专门整理古墓遗迹。那是因为在所有人看来,你活不长久,资质又差,才适合做那份整理工作。没成想,在大机缘下,让你参悟了无相神锻这门至尊真法。”

    “你说的无相神锻至尊真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修炼的是祖传至尊真法:好人。一门专门用来斩杀奸佞妖邪的至尊浩然大道真法。此真法修到大圆满境,一经施法,所有坏人都将现出原形。”

    在两人之间,两股犹如天地之力凝聚的风暴柱已悄然形成,它们仿佛两尊巨大的古神,在无尽的旷野上缓缓苏醒,相互朝对方逼近。

    陶小凡率先感受到了压力,她眉头微蹙,发出一声轻哼,试图凝聚更多的力量,在面前再添一根风暴柱,企图以三敌一,向萧稷发起更为猛烈的冲击。

    然而,萧稷却不为所动。他催动的那根风暴柱,虽然看起来只比陶小凡的略微粗壮一些,但却显得更为凝实和稳定。它仿佛一位稳重的舞者,在风暴的海洋中轻盈起舞,保持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均匀和流畅。

    就在此刻,异变突生。陶小凡驾驭的两根风暴柱突然失去了控制,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纷纷向萧稷的那根风暴柱汇聚而去。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这两根风暴柱竟然被那根更为强大的风暴柱吞噬,融为一体。

    夜空之下,一道三丈高的巨柱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它不再是简单的风暴聚合,而是仿佛融合了天地之力,凝聚成一股无法抗拒的毁灭之力。它仍然保持着那种令人心悸的均匀速度,向陶小凡碾压而去。

    这一刻,整个战场都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那根巨大的风暴柱在缓缓移动,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让人无法呼吸。

    “小凡,我们的缘分,已尽。下次,我不会再有任何保留。”风暴柱停在陶小凡的六尺开外,便停了下来,萧稷缓缓续道,“让我们,都好自为之吧。没有人能够永远赢下去。”

    陶小凡万万想不到,二人斗法,自己是惨败的一方。

    这要是放在今夜之前,谁的大牙不会被惊掉?

    无论如何,萧稷能够不断汇聚天地间浩然正气,的确是对所有阴煞邪术天然的克制,压迫越强,浩然正气便会越纯、越强。

    萧稷再也没有回头,径直回到家中,正准备前往祖宗祠堂,忽然身子一动,瞬移至药园边上。

    药园另一角站着一个黑衣人,头上戴着黑色面罩,正在凝视着问界,一种极名贵的灵药。

    “前辈夤夜来访,萧稷未能远迎,请恕罪。”

    “萧大人,是我冒昧来到麒麟府,失了礼数。”

    “前辈是?”

    “我嗅到了撼昆仑凝聚天地浩然之气的气息,故而过来看看。”

    “前辈,什么是撼昆仑?晚辈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爷爷没有告诉你?”

    “没有。”

    “哦!他连炼血术都没有修成,却私以为炼血术是邪术,没有传授给你!萧家逐步走上去绝路,不能完全怪罪于外在力量!”

    “萧家落魄,乃是萧稷无能、不孝,与萧稷的先人没有任何关系。前辈,请不要对我的先人出言不逊。”

    “撼昆仑,虽是萧燚前辈自悟自创的盖世神术,然而,终究不是无敌的,亦是有迹可寻。你在修炼撼昆仑之余,便也好心参悟一番‘一剑定江山’这门剑术,或许,对你大有裨益。还有,我听一位老朋友说,你被评定为天龙星将,这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

    “另九人,六男三女,各能带上一个万年军队,前往那里。”黑衣人淡然道,“你能得到无相神锻术,或许,冥冥之中,萧家还有一番气运傍身。凡事,好自为之。”

    黑衣人消失在黑夜中。

    萧稷生出强烈的杀意,自知根本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便将悬浮在眼前的玉简收下,来到祖宗祠堂。

    须臾,玉简上的信息注入意念,一道剑气自生,剑诀才跟着自生,化作萧稷的记忆。

    “一剑定江山,好霸气的剑道名字。”

    “看起来,黑衣人应该又是一位萧家曾经的故人。”

    “他们,好像都要来了?”

    “缘起,缘灭,缘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