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迷世”的强者当太久了,却没有让风铭魔怔了,动不动要秒天秒,反而更加小心谨慎地了解这个世界。

    商铺、街道、铸器坊、画舫、禁忌之地,风铭渐渐熟悉了这个世界。只是觉得寒鸦城太大了,像风家这样的望族有百余户人家。大家龟缩在这个大城里,大族之间尔虞我诈,大族联合欺压良善之民,从无人想着走出寒鸦城,拓展城外的地域。

    最古怪之处,莫过于正值强盛的星月王朝,竟然没有派官员前来管理这座大城,而城中的百户人家老老实实地向星月王朝缴税,从来比规定的多缴一成。

    百族共和而治一城,乃是星月王朝的狂一份。

    麒麟大道,东西走向,西头是赫赫有名的寒鸦桓河,由城西北的大荒山流出,在城中的桓山拐弯,向南流出城。本是一条为祸寒鸦城的洪水泛滥大河,历经寒鸦城数代人的改造,已是一条极富盛名的风景河。

    河两边被十三个望族瓜分,开发经营。

    风家就占了一块风水宝地,如今由家主风作相的胞弟风作柱执掌,生意火红,但离麒麟道非常远。

    离麒麟道最近的一块风水宝地由城南穆家经营。

    风铭牢记妈妈的话,轻易不去那繁华地凑热闹。时间一长,渐渐被河边下棋的事吸引了过去。每天跑完步,便要凑近前,看一会下棋。大家一来二去,知道抱剑跑步的九岁少年是风家的一位庶子,明知失势之子,也没有人轻易招惹。

    下棋人挑的河边位置稍偏,距离穆家经营的繁华片区尚有一千米,行人不算多,却也不少。临河的一棵大柳树下,常有五个老头在那里摆棋盘,有人讨棋下,五人便接客。若无人时,总会有两个老头对弈,三个老头看,五人不会有任何人说话。别人围观,五人仿佛不知道围观人的存在。

    风铭确定观棋不要钱,渐渐地胆子大了,便凑上去看下棋。

    “老杨,这会儿口渴难耐,这局棋……”

    “我给五位老爷爷打酒去!”

    五个老头同时扭头看来,风铭站得笔直,一脸淡然。

    “那就有劳风二少爷了。”

    先前说话的那老头笑着说道。

    风铭跑回家,筛了五葫芦酒,跑到河边,给五个老头各一壶。

    此时,这块地儿已有二十多人,几个年轻人嚷嚷着,讨论要派谁出场,争取赢了今日做棋主的杨老头。

    风铭站在一旁,偶有人看过来,很快移走视线。

    “好酒!”

    “杏仁曲?”

    “已不弱于萧家的五品佳酿‘云绿’了。”

    “吱儿~”

    “吱儿~”

    五个老头说的说,喝的喝,悠然中多了几分惬意。酒香徐徐扩散,嚷嚷的人停下来,寻着酒香看去。路过的行人放慢脚步使劲嗅上一嗅,轻语一句“好酒”,才继续赶路。

    今日坐庄的杨老头摆好棋盘,朗声道:“那位俊秀来与老汉对局?一局二文钱。”

    有人应了吆喝,撸着袖子坐下,大声道:“岂有三十年不败之局?我还不信邪了!”

    这人很快被杨老头杀得大败。

    又有五人应局,皆被杀的大败。

    杨老头既不幸灾乐祸,亦不居高临下指点一番,只是笑着收了十文钱,装进兜里,一双公羊眼缓缓朝围观的人看去,自然是没有人应战。另两个老头便对弈起来,大家围观,七嘴八舌,津津有味。

    风铭顿觉没趣,收了五个酒葫芦,跑步回家,开始酿酒。

    这次将有一千斤粮食,一个人开始干,劲头十足。

    紫鹃、秋雨、春泥三人原是觉得这个病少爷,不会长久,自搬到老宅后,眼见一天胜似一天的生龙活虎,祖传的魁梧板直身材已有几分野性,她们很自然地收敛,专心服侍起这位病少爷来。

    紫鹃道:“二少爷,你的酿酒手艺越来越好,这次能烤个好酒头,出更多的酒。”

    秋雨道:“上次的一百斤粮食,出酒二十五斤,可都卖出了好价钱。”

    “五斤粮食出一斤酒,这就说明我的手艺大有问题。咱家的酒不能像别家那样,掺水作假,只能在手艺上下工夫。这次,我对酿酒工序稍加调整,希望能有更好的收成。妈妈一人支撑这个家,铺子经营些山货、野味、毛皮,很少经营最赚钱的药材之类,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我要好好努力,让妈妈尽早在家歇息,外面的生意有可靠的人打点,也就够了。”

    风铭已反复勾兑了杏仁酒曲,分出上中下三等。此次他就要进行实验。一旦成功,妈妈经营的三个铺子,保底能多少收入两成。只要一个牌子打出去,妈妈再也不用风里来雨里去的操劳,亲自看管铺子生意。

    春泥道:“昨日,沁霜姐姐说要给家里雇几个短工,帮忙酿酒。只是还没有合适的人。”

    “妈妈花那钱干什么?雇工,最是偷奸耍滑,有的人还偷本家的东西,有的人还会欺弱主。咱们家现在一切挺好。人有多大能耐,就赚多大的钱。千万不能吃着碗里的,看着天上的,那样子,迟早要吃大亏。”风铭大声道,“好了,你们退下,我要卧浆、用曲。”

    三人老实地退出去。

    风铭一个人忙了两个时辰,才疲惫地走出酿酒房。

    紫鹃早早端过来洗脸盆、漱口的青盐水,轻声道:“二少爷,今天你去河边卖酒了?”

    “没有啊。”风铭不假思索地回道,“呃,我给哪五个下棋的老爷爷一人打了一壶咱们家的酒,他们都说好。”

    紫鹃笑眯眯地说:“沁霜姐姐带人来搬过酒。说是风家的麒麟杏仁酒,名声已经传开,很多人来铺子里打酒。这以后啊,有得少爷忙了。”

    “谁的嘴这么长?”风铭想着是好事也是坏事,“忙点好,做点事更好,免得被所有人嫌弃成吃干饭的病羔子。人的命啊,就得自己努力奋进,求神拜佛是没有什么用的。而这路,长得很呐。”

    正在此时,万婉与风婵儿、沁霜回家来,三人的气色非常不错。

    沁霜嘴快,道:“二少爷,今天,铺子里的酒卖得很好,还顺带着收了几味药材。这要是再转手一圈,定要大获全胜,收益翻番。依我看,少爷首功。”

    “霜儿,别夸铭儿了。春泥、秋雨,你二人明天把倒座房收拾干净,置办些居家之物。后天,就会有人住进来。”万婉吩咐道,“铭儿,你要专注读书,苦活让下人去干。现在正是长身子的关键时刻,整日里扛大麻袋,非一家少爷应做的事。妈妈苦谁也不能苦了你。”

    “妈妈,我知道了。”

    风铭想说一番大道理,见妈妈已经安排定,便也不吱声。

    一家人围坐吃饭,饭桌上充满快乐的气氛。

    寒鸦城迎来了今年冬季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整个城池,为这座古老的城镇披上了一层银装。城外的桓河也因寒冷的气温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冰面上偶尔能看到几只寒鸦在寻觅食物,发出凄厉的叫声。

    风铭每日里坚持在雪地上跑步,脚下踏出的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是这寂静冬日里的唯一动静。

    他已习惯了每天早晨看到那五个老头在河边摆棋擂,以往他们总是悠闲地在街头摆摊,对弈下棋,吸引路人围观,赚些微薄收入。眼下,天寒地冻,河边已不见他们的身影。现在想来,这天气实在太冷,他们每日间赚不到几个钱,自然就不再出门摆摊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辛辛苦苦酿制了大量的杏仁酒,多达两百斤,原本指望着能赶在新年前大卖一笔。天有不测风云,家里的三个铺子竟突然都卖不动酒了。偏偏妈妈雇了三个长工,管吃管住,一顿不少。

    风雪愈加猛烈,风铭站在雪地中,脑海中盘旋着各种想法,能做的非常有限。一个大胆的决定渐渐生成,就这样干。往后,他不再跑步,大清早担着两大坛酒沿河叫卖。运气很不好,一路吆喝,没几个人过问。直到遇到一个摆书摊的中年秀才,招呼风铭上前。

    “小哥儿,一坛酒多少钱?”

    “叔叔,我这一坛酒足有十斤,上品麒麟杏仁酒,一斤五两银子。”

    秀才淡笑着拿出一个细口长葫芦,道:“我要一坛,你帮我装在这只葫芦里!”

    “好嘞!”

    风铭忙答应着,接过葫芦,仔细一看,葫芦口只有针尖那么细,赶紧在底部看了看,没有任何机关,一时无处下手,思维飞快运转,心道:“有了。”

    他右手托着葫芦,左手提起酒坛,目测相距三尺,缓缓倾斜酒坛,酒坛里的酒流出,细如针尖,恰好落在葫芦口。

    中年秀才点头道:“玉女剑法第十一式‘流水无痕’,的确已练到家了。”

    风铭暗自得意,不敢分神,忽然一声虎吼,身子一抖,洒落些许酒,他气呼呼地四下张望,并不见猛兽老虎,只见秀才淡淡地笑着。

    秀才直言道:“死招式练得再精妙,心性未到火候,一旦遇到高手,还会不堪一击。”

    风铭忍住不言,将剩余的酒如法装进葫芦里,双手奉上葫芦,道:“叔叔,洒了一两五分酒,赠叔叔五分酒,便是取整,你只需付四十二两银子。”

    “你不怪我捣鬼?”

    “是我没有本事,活该损失八两银子。妈妈说,自己没有本事,就绝不能迁怒于他人,否则,就是没本事加没本事,成了最大的没出息。”

    秀才品一口酒,略显苍白的脸色微微红润起来,沉默良久,道:“成交。”

    数了四十二两银子,交给风铭。

    风铭担着酒坛继续叫卖吆喝。

    秀才兀自品尝起来,喃喃道:“他怎么能酿出这样的酒?一斤才五两银子?傻小子,还是当成普通的粮食酒了?”

    风铭又遇到一个道士,那道士全要了,风铭美滋滋地回家,正好遇上要出门的妈妈、婵儿姐、沁霜,便将大清早卖酒的事详说了。万婉一时说不出话,心疼地抱怨说为什么不吃了饭再出去,别冻坏身子,叫沁霜将九十二两银子入了账,再给风铭十两银子以为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