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娟是个很隐忍而且果断干脆的人。

    所以她才会在需要的时候果断选择周成。

    不仅为了治病,也是为了摆脱老高。

    而意识到在周成身边存在巨大风险的时候,她就立刻选择离开,虽然犹豫不舍,但行动上却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这样的性情,不可能只是被人蛊惑几句,就跑到江边去烧纸拜祭。

    我当时就发现,她中了迷魂控念的外道术。

    手法粗浅,但却很地道。

    可今天再看,她身上的施术痕迹已经丁点不剩。

    正常来说,这些痕迹会残留半年左右。

    想要抹去也得费很大功夫,需要的手段比施术还要难。

    湘西大山里的草鬼婆只懂养虫子害人,不会这么精巧的外道手段。

    用冯娟做诱饵这事背后,还另有其人,不仅仅是草鬼婆的手下。

    接下来几天闲闲无事。

    每天准时做早晚课,白天无事就在房里读书看报哪也不去。

    有丛连柱在,倒也不会断了外间的消息。

    纯阳宫大火上了本地电视新闻,坏消息是新修的整个纯阳宫都被烧成了白地,好消息是虽然火头猛烈,造成大量道士受伤,好在没人遇难。

    纯阳宫的道士们经此一劫,失了在木磨山立足的心气,大火隔天就打了火车票返回川中老家,只留下少数几个人在这边收尾。

    王处玄被杀的事情没有上任何新闻。

    因为那个被指认为杀人凶手的女嫌疑犯谢妙华当天晚上就在看守所离奇失踪。

    杀人嫌疑的重犯,又是个极漂亮的女人,所以关的是单间号子。

    进去的时候还一切正常,可等送饭的时候,人就没了,只在床上剩了个极为粗糙的黄裱纸人。

    这种诡异离奇的事情,公家从来都不宣扬,只会在暗中调查。

    倒是因着纯阳宫大火这事,暴露出了木磨山上各院寺观阁存在巨大的隐患,景区管理处向上打报告,想要在山下驻一个消防队以备不测。

    这些是面上的消息。

    而在本地江湖中传开的,则是纯阳宫与惠念恩发生冲突,约定斗法后却又出尔反尔,偷袭惠念恩,惠念恩一怒之下击杀王处玄,火烧宫观,把纯阳宫众道士逐出金城。纯阳宫虽然败不服,再次约定要与惠念恩斗法。

    这个消息自然是我安排丛连柱这帮人放出去的。

    同时传开的消息,还有惠念恩在香港屋邨显圣一战。

    现在整个金城江湖三教九流全都知道来了个法力深不可测的道士惠念恩。

    不过火烧纯阳宫一战最多也就是在江湖术士中间比较轰动,对于普通的江湖人来说却显得有些遥远,远没有另一件事情对他们更加重要。

    葛修公开宣布重建地仙会,传贴四方,要求原本地仙会门下的诸多饭口继续效忠新建的地仙会。

    但响应他号召的并不多。

    消息传开两天,除了葛修自家门下外,原本属于其他几个老仙爷门下的势力都没有任何动静,全都在观望情况。

    毕竟地仙会的仙爷死得只剩下一个,对于江湖人士的威慑力大大减弱。

    而且因着这个巨大的变故,大家都对葛修还能活几天心存疑虑。

    这让葛修颇感颜面无光,很是发了通脾气,跟着就派出自家信徒出战。

    这些信徒都是普通人,搁在平时,自然不是那些刀口上舔血的江湖浪的对手,可他们现在人多势众,又奉葛修的意思如同圣旨,拼打起来悍不畏死不说,真要对打闹大了惊动警方,最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挂着号的江湖汉。

    葛修信众气势如虹,风头无两,一夜之间在整个金城四处出击,打砸横行,各种江湖饭口的门面尽都被砸得稀烂。

    效果如何,还得看后续,但这声势实在是非同凡响。

    闹得公家都有些坐不住了,安排人找葛修谈话,让他注意约束一下那些信众,不要搞出太过火的事情。

    葛修表面答应,转过头来却依然我行我素,指使信众继续对各江湖饭口进行袭扰,纯粹搞破坏,不让那些饭口出工赚钱。

    虽然不外出,可我也没真就什么都没干。

    丛连柱已经联系上了本地庄家,借着纯阳宫大火的热度,正式宣布开盘口赌纯阳宫与惠念恩斗法的输赢。

    盘口一开,便有消息流出来,有不知名大户豪掷百万压纯阳宫赢。

    据小道消息传言,这个压纯阳宫赢的,是正道大脉的高手,全程旁观了惠念恩击杀王处玄一战的经过,认为惠念恩不是纯阳宫最先崛起的女冠谢妙华的对手。

    这一百万瞬间引爆了各方投注的热情,不光江湖人士纷纷下注,就连金城商圈富豪有好些参与进来,整个盘口快速膨胀,投注额度迅速冲破两千万。

    在当前的地下盘口中,这样的规模已经是极可观的了。

    与纯阳宫斗法这事也随着盘口的不断扩大而迅速传播扩展。

    火烧纯阳宫的第七天,张宝山上门。

    “你让我递的申请批了,上面让我负责联系你,管接管送,要是出了什么事也得我担着。”

    他靠在车门上,这样对我说着,下意识掏出包烟来,刚倒出一根塞到嘴里,正准备摸火机,却突然想起什么,又把烟仔细地塞回烟盒里。

    我瞟了那烟盒一眼,说:“师兄给你的烟?”

    张宝山道:“可不,得省着点抽了。”

    我说:“吸烟有害健康,以后不要抽烟了。”

    张宝山笑道:“这烟就是我的命,戒了等于自杀。”

    我说:“我可以让你闻到烟味就恶心,再也不会想抽。”

    张宝山道:“戒个烟,就不劳烦你这位神仙出手了。上车吧,专案组那边派了个联络员,叫姚援,之前周先生帮忙审过一伙害孩子的拐子,也是姚援联络的。”

    我说:“我是认真的,只要你想我就可以帮你戒掉。”

    张宝山道:“我也是认真的,这烟不是因为我想抽,而是因为需要抽。不抽烟,就得喝酒,总得有一样,我老同事喝出胃癌胃出血的都有,抽烟得肺癌的倒是没有。我知道你是好意,可这人活在世上,好意不代表着好用啊。”

    我道:“张队长看得清楚,以后可以考虑当道士了。”

    张宝山哈哈一笑,道:“我做个酒肉和尚还行,鲁智深那样的,道士就算了,没那股子仙气。上车,不好让人上面的领导多等。”

    张美娟现在不在看守所,而是在武警总医院。

    到地头,依旧是姚援接我进去。

    病房在顶楼,窗户上的铁栅栏,门口站了四个荷枪实弹的武警。

    姚援出示了证件之后,我们两个方才准许进入,而张宝山只能在外面等着。

    往病房里一走,我就看到张美娟正躺在床上,一只手铐在床边,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看清她的样子,我眯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