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把这些崩跳出来的内脏抓住,一一塞回她的肚子里,跟着掏出符来往碎裂的胸腹一贴。

    所有的裂口全部严丝合缝还原。

    表皮不时鼓起凹下,发出如雷鼓般的砰砰闷响。

    这是内脏还在妄图跳出来。

    我点起三炷香,插在床头上方,用手指在她额头虚画安五精六神符,然后伸掌击符拍在她的额头上。

    张美娟安静下来,瞪眼看着我,满是惊恐。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

    我掏出灸针、朱砂、符笔和小烧,一样样摆在床边。

    “因为我还有一个身份,叫惠念恩,是周成的师弟,这次进金城打的旗号是给周成报仇,如今已经拜在高天观门下做了外门弟子。

    我进金城这半个月,做了三件事情。

    第件,用苗正平上百手下重祭江神,如今江面平静,百事不生。

    第二件,去香港诛杀湘西来的草鬼婆,这事上了香港的电视新闻和杂志。

    第三件,火烧纯阳宫,杀了王处玄,把纯阳宫道士赶出金城。”

    张美娟眼睛越瞪越大,以至于把眼眶都瞪得开裂,眼珠子摇摇欲坠。

    我提笔沾了朱砂,在她两侧眼角各点了三点。

    开裂的眼眶复原,眼珠子鼓了几鼓,也没能流出来。

    “不要再白废力气了。五神驻世移魂这种属于外道三十六术顶壳借神的手段。高天观向来以诛杀外道术士为己任,《御纂道统正宗》一书就是他们在乾隆年间说服皇帝编纂发行的。你猜高天观对哪种外道术没有克制手段?你以为我一个老君观的嫡传正宗为什么要拜入高天观门下?”

    张美娟张开嘴巴,发出无声的喊叫,断舌在腔中晃动,越伸越长,宛如活蛇,试图从嘴里冲出来。

    我再提笔在她嘴角两侧各点三点。

    她的嘴巴立刻闭得严严实实。

    随后我又在她身上所有孔窍侧都点了朱砂印。

    她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丝毫不能动弹,只剩下眼珠在不停转动。

    我再拿起灸针,分别刺入五脏俞穴,连针尾都埋入皮肤。

    “破解五神驻世移魂,只需要简单的封窍定神,令束五神不得离窍,你就别想借神外身移魂重生。为了逼迫五神离魂,你已经令身体衰朽,就算五神被束,这个过程也不可能逆转。从现在起,你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身体慢慢腐烂朽败所带来的各种痛苦。

    可是你不能死,因为你的身体已经死了。这种痛苦,将会一直持续到整个身体完全腐烂。不过你也不担心会一直住在医院里。我已经告诉公家那边你快要死了,他们希望能把你名正典刑,起到足够的震慑作用,所以他们一定会快审快判。你会被拉去刑场喂上一粒花生米,然后再被拉去火化,你会清楚地感受到烈焰焚烧身体带来的痛苦。

    我会在炼你的火化炉周围再设一道阵,把你的魂魄束缚在炉内,每起一次火,你就会再重新感受一遍这种火焚的痛苦,无穷无尽,永远不得解脱,佛家所说的火山地狱也不过就是如此罢了。

    当然,我要做的不仅仅如此。”

    我这样说着,把小烧倒在她的身上,晃了道祝融符一燎,蓝幽幽的酒焰瞬间爬满全身,而后分为五股,钻进了刺着灸针的五脏俞穴内。

    张美娟干瘪的身体蓦得一鼓,仿佛充气的皮球般变得肿胀滚圆。

    我掐起金刚指,围着病床慢踏罡步,默念咒语。

    待咒语念毕,换剑诀,点刺五脏位置。

    “这叫借神焚魂诀,是外道术埋物镇魇中压灵术的手段。你的神外身会时时刻刻感到五脏火烧火燎,直到生生痛死为止。你要是不想他这么痛苦,就告诉他是谁在哪里,我去帮你杀了他,把魂魄带给你,到时候一起扔进火化炉,跟你做个同生共死的同命鸳鸯。”

    张美娟死死地盯着我,突然有血自眼珠里冒出来。

    跟着就有闷闷的声音在她身体内响起。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无怨无仇,就算你要斩妖除魔,可以直接杀了我,为什么要像个外道术士一样来折磨我!”

    “呵呵。”我轻笑了一声,“你跟草鬼婆合作设计陷害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跟我无怨无仇?”

    张美娟已经做不到任何动作和表情,但眼神却还是透出了不敢置信的惊恐。

    “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草鬼婆合作设计陷害你了?”

    “你以为用生祭符掩盖,我就发现不了冯娟身上所中的迷神控念术吗?

    本来我还拿不太准这迷神控念术的来路,可你啊聪明反被聪明误,知道江边陷阱被破后,怕被我根据这迷神控念术追索到你身上,便又施术把这迷神控念术的痕迹抹掉,想要断了线索。

    你自以为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抹术一样会有痕迹留下。两次施术痕迹一合,我便发觉这迷神控念术跟千面胡的拍花术同出一源。

    千面胡在金城拐孩子,没有地仙会的老仙爷庇护,怎么敢大张旗鼓地做起这么大的局面,连南边的花子帮都大老远地跑来跟他订货?没有老仙爷搭桥,他又怎么可能把拐来的孩子供给你造畜做祭品?

    你左手拿拐来的孩子给地仙会做寿材,右手用虚子造畜供奉人蛟,真是使得好一手借皮装鬼,偷天换日!哪怕劫寿造畜这事发了,也可以用地仙会做遮挡,来个金蝉脱壳,不至于影响你们九九虚子炼真龙这一局!

    你自以为做得隐秘,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在我眼里,却是处处漏洞,只要一个小小的线索,就能直接追到你身上。”

    “我跟你无怨无仇,我又不知道你是周成的师弟,我根本没有理由这样做,我也跟千面胡不是一个师承,你不能这样硬扣在我身上!”

    “谁是周成的师弟对你来说并不要紧,你只是想借草鬼婆的手除掉周成师弟这个人。大家都是外道术士,这还用得着说吗?斩草不除根,那也不是外道术士了!至于为什么说斩草除根,嘿嘿嘿嘿……”

    我冲着她笑了起来。

    面孔在笑容中扭曲变化,幻成了周成的样子。

    “因为我就是周成啊!”

    张美娟的眼睛瞪到了极限。

    除此之外,她也没有任何办法来表达她的惊恐。

    “不可能!你明明死了,你是假的,你是假的,你骗不了我!”

    腹中的声音变得疯狂尖厉。

    肚皮被顶起一个极高的圆包。

    皮肤被撑到近乎透明。

    隐约可见一张满是憎恶的脸正紧贴在皮肤下方。

    旋即这张脸被挤到了一边,又换成了另一张脸。

    紧接着是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

    五张表情各不相同的脸。

    我抬手一掌拍在那鼓包上。

    鼓包被打得瘪了回去。

    “就凭你们那点可怜本事也配杀我?跟着魏解那个葛家婆娘亲自出手还差不多!是不是她示意你们来杀我的!她对你们都说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葛家的?你为什么会认为她在对付你?你,你也是地仙府的!”

    哪怕是不能动弹,深深的恐惧依旧涌了出来。

    “嘿嘿嘿,那葛家的婆娘想借九九虚子炼真龙这一局成为宝胎真人,想得倒是挺美,就凭她的出身也配!啧啧,你们以为抱上了大腿吧,真是瞎了眼啊,真佛就在眼前,却去拜那假佛,你们不死谁死!我才是唯一可以成为宝胎真人的,谁敢抢我的位,谁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谁敢挡我的路,哪怕是神佛也得给我去死!”

    我咬牙切齿地低吼着,一把揪住张美娟的脖子,把她整个人揪起来,提到眼前,恶狠狠地道:“那女人都对你们说什么了?她来金城到底想干什么!老实讲,我放你移魂,还给你个机会为我做事!不讲,那就去永生永世地受那火山地狱的折磨吧!”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没跟她接触过,一直是魏解陪着她,是魏解告诉我她是地仙会的宝胎真人,都是魏解告诉我的,我真不知道,也没得过她的什么受意……”

    “什么都不知道你得着机会,连周成的师弟都要杀,甚至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是不是那婆娘跟你们许诺什么了!我杀了魏解,坏了她的好事,她一定恨得牙根直痒痒吧,所以才会想借外人的手来杀我!你们就是受她指派,才会跟草鬼婆合作来杀我,对不对!”

    “真的不是啊。真人,九九虚子炼真龙这一局被你破了,那位宝胎真人……”

    “放屁,她是什么宝胎真人,一个不知死活的疯婆娘!”

    “是,是,她不是宝胎真人。她是来监督九九虚子炼真龙这一局完成的,可这一局却搞砸了,以地仙府的行事习惯,一定会杀了我们这些知情人来灭口,既可以保密,又可以泄愤。所以我才躲到公家这边,借皇气庇护逃脱。我躲她都来不及呢,哪还敢去接触她。真人,我真的不敢啊。”

    “那你为什么要杀周成的师弟,还是说你想杀的其实是卫少常,想要给魏解报仇?啧啧,你还真是对那姓魏的死老头一往情深啊!”

    “你,你怎么知道我和魏解……”

    “嘿嘿,给地仙府做事,真以为没人盯着吗?你们那点破事,地仙府尽在掌握之中,只不过看你们做事还算卖力气,才留着你们的狗命!现在,既然你们连事情都做不好,那留你还有什么用!”

    “我真的尽力了,真人,你们都是在世的仙人,我们这点能耐在你们面前哪够看?你们这些地仙之间的争斗,我们也掺和不起,真人,我要是知道惠念恩就是你,打死我也不敢去迷冯娟啊。”

    “不是那婆娘想杀,那是谁想杀我!还有谁敢来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