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

    太惨了!

    长治盆地在两千余年后似乎并不重要。

    但即便是在一千余年以后的战乱年代,长治盆地都对掌控太行山有着举足轻重的重要意义!

    随着长治盆地的沦陷,大秦将失去对太行山的主导权,秦赵二国在太行山地区的攻守之势已然发生转变。

    而更惨痛的则是副将羌熊所部的大败!

    每一名可堪担任都尉的将领对于大秦而言都是宝贵的财富,但仅此一战,大秦便付出了一名副将、两名都尉的惨痛代价!

    而那三万余将士的战死更是让大秦本就不充裕的兵员雪上加霜。

    战事发展至此,便已是一场足以写入史书的大败!

    数息之后,蒙武才打破了沉寂:“封泥印信可曾核对过?”

    “上将军齮怎会大败如斯!”

    听闻蒙武此问,所有将领都齐刷刷的看向蒙恬。

    这一战败的太惨了。

    很多人都如蒙武一样,对这份军报的真实性产生了质疑!

    毕竟,领兵之人可是桓齮啊!

    在白起、蒙骜、麃公、王龁这一批大将离世之后的当今大秦,桓齮绝对是大秦能排的进前三的大将。

    就在去年,桓齮才刚刚获封上将军,成为与王翦并肩的大秦两尊上将军之一。

    如此大秦柱梁之将,即便兵力仅有敌军的三成也不至于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惨吧!

    蒙恬肃声道:“尽数核对过了,传令兵乃是上将军齮的家兵,必不会有失。”

    蒙武沉声发问:“为何现在才收到军报?”

    蒙恬认真解释:“赵武安君在出滏口陉的同时便派遣轻车袭击了各陉口关隘,阻截了传讯之途。”

    蒙武无奈的闭上双眼:“也就是说,此讯为真?”

    蒙恬也很无奈:“九成九为真!”

    见嬴政也缓缓颔首,大殿之内响起一片哗然。

    “这份军报竟是真的,我大秦前线竟已糜烂如斯!”

    “但,东线领兵之将可是上将军齮啊!副将熊亦是悍将,即便会败,又怎会如此大败!”

    “这定是赵军偷袭所至!”

    “而今赵军陈兵三十万攻我大秦,上将军齮所部却仅剩八万余将士,险矣!”

    早在去岁武安之战时,秦军将领们已经知道了李牧能打。

    但他们没想到,李牧竟然这么能打!

    嬴政声音沉稳的开口:“此战,赵国趁我大秦不备,撕毁盟约大兴兵,行背盟偷袭之举。”

    “无耻至极!”

    “上将军齮所部兵寡,败亦常事,诸卿无需慌乱。”

    “背盟之仇、血债之恨,皆当以血报偿之!”

    嬴政直接给此战下了定义。

    赵国背盟行不义之战,秦国当携大义出兵。

    赵国行偷袭之举,上将军齮败也无错。

    群臣当即拱手:“臣附议!”

    嬴政沉声道:“现在,议一议该当何如!”

    又是一句话,将朝议的话题引向正轨。

    蒙武上前一步,拱手一礼:“启禀王上,赵武安君兵出滏口陉夺长治地,又出井陉威逼晋阳。”

    “此举可能是以重兵逼迫上将军齮无法救援长治盆地,臂助赵武安君所部侵吞太行山。”

    “然,末将却更倾向于赵国此战所图甚大。”

    “赵国绝对不会在侵吞太行山之后便收兵止戈!”

    “故而末将谏言,发兵二十五万以增援上将军齮所部,且当尽快发兵,以免赵国携大胜之势继续进军。

    从军事层面考虑,蒙武的选择是正确的。

    别管是不是偷袭,李牧都一战打掉了桓齮三成兵力,这足以证明李牧绝非易于之辈。

    在前线双方将领能力相差仿佛的情况下,如果想要获得胜利,后方能给的支持只有更多的兵马和粮食!

    韩仓赶忙上前质问:“然,现下正是秋收之际。”

    “若于现下大兴兵,秋收怎么办!”

    “我大秦粮仓内的粮食根本无力支撑四十余万大军在外久战!”

    长安犁让耕种变得更加便捷。

    但长安犁它管种不管收啊!

    长安犁确实在耕种阶段节省了更多的人力、帮助大秦开垦了更多的田亩。

    但如此一来,大秦秋收之际需要的人力反而更多了!

    蒙武心下无奈,诚恳的说:“至少也要尽快增兵二十万!”

    “如此上将军齮方才能在赵军的兵锋之下形成守势。”

    “否则,疆域沦陷,我大秦的粮食只会被赵国收割,成为资敌之粮!”

    韩仓希冀的发问:“只增兵五万,能否助上将军齮之能形成守势?”

    “只需半个多月我大秦就能完成秋收,一个月后自然可以大兴兵增援上将军齮。”

    “上将军齮只需要坚持一个月,我大秦此战便能更加充裕!”

    蒙武摇了摇头:“本将以为,这很难!”

    其他将领也尽数摇头。

    李牧速战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崩秦国的信心,逼迫秦国放弃秋收立刻调兵北上。

    他的目的达到了。

    在长治战役后,大秦的将领们普遍不看好桓齮能够仅凭十三万余兵力挡住李牧的三十万大军!

    就在此时,嬴成蟜突然开口发问:“只有赵国的动向吗?”

    “楚国方向未曾有消息传回?”

    蒙恬摇了摇头:“楚国仍在对内剿匪,未曾转移兵力。”

    嬴成蟜拱手一礼:“王兄,楚国大兴兵以围剿国内贼匪,然,楚国亦可随时调此军北上,合纵伐秦。”

    “楚国的威胁亦必须考虑!”

    熊启摆了摆手:“楚国今岁新王登基,正值内乱之际。”

    “在整顿过内政之前,楚国无力对外出兵。”

    嬴成蟜反问:“外战不也是整顿内政的一种方法吗?”

    “且楚王负刍得位不正,说明此人乃是心有野望、手腕狠辣之人。”

    “若得知我大秦于太行山内战败,楚王很可能会趁此机会发兵,以一场胜利证明他才是更适合楚国的王!”

    熊启沉吟几息后,缓缓颔首:“长安君此言有理。”

    熊启不由得开始沉吟,如果楚王负刍真的参战了,对他而言是利是弊?

    魏缭等臣子则是眉头紧锁。

    赵国此番来势汹汹,且初战就取得了胜利,士气必然高涨。

    对于秦国而言,局势已经很危险了。

    如果楚国也发兵的话,局势必将变得更加糟糕!

    嬴成蟜继续说道:“故而臣弟谏言,兴兵二十万北上,调上将军翦北上。”

    “令上将军齮拖住赵武安君,令上将军翦沿内黄一线转进西北,自西侧威胁邯郸城,以此策逼迫赵国撤军,再由上将军齮收复失地。”

    “南线方面,兴兵五万南下,令杨翁子为南路主帅,坚守城池,抵抗楚军!”

    在嬴成蟜看来,李牧很能打。

    莫说给桓齮增兵五万,哪怕给桓齮增兵三十万,桓齮也不一定是李牧的对手。

    因为李牧最擅长的就是以少打多,即便是拿着相对较少的兵力,李牧都能对敌军完成反包围和反围剿!

    可单单一个人能打有什么用?

    桓齮打不过李牧,但打个赵葱、司马尚之流却是轻轻松松。

    大秦完全可以抓住赵国大将匮乏的机会穷追猛打!

    只要邯郸城遭到威胁,哪怕王翦所部距离邯郸城还有几百里,赵王偃也绝对会立刻召回李牧。

    如此,此战即便不胜也能让秦国夺回失地。

    而南线则是可以放心交给杨端和。

    战国五五开不是吃素的。

    嬴成蟜相信杨端和能扛得住项燕的猛攻!

    韩仓甚至没有在意嬴成蟜是他的恩主,直接发问:“那粮食怎么办?”

    “我大秦的粮食根本不足以支撑如此大军外战啊!”

    嬴成蟜笑了笑:“赵王也在尽力推广长安犁。”

    “今岁赵国的粮产也颇为丰盈。”

    “只要能攻破赵国防线,夺取赵国粮仓,我大秦粮草之困自解矣。”

    嬴成蟜颇为期待的看着嬴政:“王兄,臣弟此策何如?”

    嬴政嘴角微微抽搐:“王弟,你有些激进了。”

    嬴成蟜的计划很好。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大秦能迅速获得胜利的基础上。

    只有秦赵之战获胜,赵国的粮食才能成为大秦的粮食。

    如果久战不胜,那大秦必将因粮草之困而收获一场失败,甚至因此而酿成国内饿殍千里!

    赌的太大了!

    嬴成蟜双眼瞪大:“臣弟此策怎么就激进了!”

    “调上将军翦所部北上方才是稳妥之举!”

    嬴政沉声道:“主次不明乃是兵家大忌!”

    “上将军翦、上将军齮皆是我大秦上将军。”

    “若两位上将同时北上,谁主谁副?”

    嬴成蟜理所当然的说:“自当以上将军翦为主。”

    桓齮难不成还能当主将?

    确实,桓齮曾经当过王翦的主将。

    但在嬴成蟜看来,桓齮他能力不够啊!

    嬴政摆了摆手:“临阵换将更是兵家大忌。”

    “寡人不会因为上将军齮的一次失败便否认上将军齮的能力。”

    “此战之失,只是因上将军齮所部兵寡而已。”

    嬴成蟜肃然道:“以臣弟观之,上将军齮确实比之赵武安君有所差距。”

    “即便两军兵力相当,上将军齮依旧难以战而胜之。”

    “臣弟之策,方才是稳妥之策!”

    一众将领面面相觑。

    如果是其他将领说这番话,哪怕他列举了诸多证据也绝对会遭到所有将领的齐齐怒斥。

    桓齮乃是我大秦上将军,岂是你能置喙的!

    但偏偏,说这话的人是嬴成蟜。

    即便嬴成蟜没有给出证明和理由又如何?

    嬴成蟜的战绩就是他做出如此判断的最佳背书!

    然而嬴政却毫不犹豫的呵斥:“荒谬!”

    “胜败乃兵家常事,岂能因一场小败便否定上将军齮的能力?”

    “无需再谏!”

    目前有一种说法是樊於期与桓齮是同一个人,提出这个说法的人是现代的杨宽教授,杨宽教授认为《战国策·赵策》‘李牧数破走秦军,杀秦将桓齮。’中的‘杀’是笔误,应该写作‘走’,也就是逃的意思,并由此推测桓齮奔燕,成了樊於期。

    杨宽教授的整体推论没有任何旁证和依据,唯三的支点只在于《战国策》可能写错了,秦王政十五年以前樊於期未曾有记载,秦王政十五年以后桓齮未曾有记载。芝士认为除非杨宽教授是穿越者,否则这个推论都是非常不负责任的疑古派证法,用来发营销号还好,用来做研究实乃荒谬,按照杨宽教授的这套逻辑,我们甚至可以怀疑王贲更名为范增,跟着项羽去打天下了!

    且在马王堆出土的《刑德·甲篇》中有这么一段‘刑、德十五年合木……军大败,将死亡。’大意为秦王政十五年属木,秦军大败,将领死亡。马王堆二号墓主人是辛追的丈夫、跟着刘邦一起打天下的轪侯利苍,利苍生活的年代距离桓齮和樊於期生活的年代相差只有几十年,辛追的族内长辈曾与桓齮同殿为臣,而作为能跟着利苍陪葬的资料,芝士认为可信度是比较高的,所以芝士有理由支持王蘧常教授的观点,即在秦王政十五年的番吾之战中,秦军大败,桓齮战死,亦即桓齮和樊於期不是同一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