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匪们倒戈了!”

    “末将本以为楚军会见乱就逃。”

    “然,楚军果真如主帅所料一般,正在调集所有精兵奔赴西山!”

    “主帅,料事如神!”

    鄂城城头,杨虎振奋低呼,看向嬴成蟜的目光满是敬佩。

    自李信所部出城以来,楚军的所有动向都在按照嬴成蟜的剧本发展。

    若非是知道嬴成蟜拿不出收买项燕的价码,杨虎甚至都在怀疑项燕是不是也已经被嬴成蟜收买了,正在配合嬴成蟜演戏呢!

    嬴成蟜的目光始终落在项燕的大纛上,淡声回应:“楚上柱国绝非怯懦之辈。”

    “他不会认为自己已经落入败局,也不会如寻常将士一般对本将心生恐惧。”

    “他更不会怀疑自己是否能重新掌控诏安军。”

    “如此,他自然不会坐视一场败局的发生,更不会放弃挽回战局的唯一机会!”

    项燕曾对嬴成蟜的心性、心态和能力产生过怀疑。

    但嬴成蟜却始终相信着项燕!

    他相信项燕一定会保持冷静、理性的做出当前战局下的最优解。

    也相信项燕从小到大那尊贵的出身会遮蔽项燕的认知,让项燕再度轻视那群项燕眼中的‘卑贱’之人!

    见各部诏安军正在向东城汇聚而去,嬴成蟜沉声下令:

    “令!”

    “副将杨虎镇守鄂城,无须再令麾下出城作战,无须吝啬守城物资。”

    “所有守城士卒尽数上城墙,务必死守鄂城。”

    “待西山火势完全燃起,于东城方向举黑、红旗。”

    虽然鄂城内有着充沛的守城资源。

    但嬴成蟜留给杨虎的却仅有五千余兵马,其中三千还是县兵!

    莫说抗住楚军的攻城,便是面对楚军诏安军的强攻也难抵抗。

    然而杨虎却毫不犹豫的轰然拱手:“唯!”

    嬴成蟜从八夫手中接过长戟,转身走下城墙,翻身上马,朗声而呼。

    “擂决胜鼓!”

    六十六名力士褪去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双持鼓槌对着主战汾鼓轰然砸下。

    “咚!咚咚!咚!”

    隆隆鼓声自鄂城之上陡然响起,传遍四野。

    所有听到这鼓声的人,心跳都被战鼓的节奏所左右!

    鄂城东。

    苏角正在焦声喝令:“快!再加速!”

    “我部即将脱离西山,离开西山之后我部便可再次加速,追上敌军!赚得军功!”

    即便是有着丰富冲阵经验的苏角,此次也没能一马当先的跑在最前面。

    即便苏角已经爆发出了最快的速度,但倒戈军看他的旌旗就好像是在会咬人的狗一样。

    苏角若是减速了,倒戈军也会随之减速,苏角跑的快,倒戈军跑的就更快!

    眼瞅着楚军残兵已经脱离西山,此战军功却还没捞到多少,苏角哪能不急!

    就在此刻,战鼓响起。

    感受着加速的心跳带来的亢奋,苏角以沉重的后鼻音发出怒吼:

    “风!”

    所有秦军将士齐齐嘶吼:

    “风!!”

    借着亢奋的精神,秦军正军略略提速。

    鄂鏖、吴哲等倒戈军很难以后鼻音发声,别别扭扭却振奋激昂的一同高呼:

    “大风!!!”

    混杂着楚国口音的秦腔怒吼乘着战鼓为势,以西山为回音壁,张狂强势的向着整个战场的侵袭而去!

    然后,倒戈军跑的更快了!

    鄂城西城门外。

    斗战亲眼看到近三万楚军驱策着六万余诏安军,追着两万余秦军涌入西山。

    但仅仅只是过了三个时辰!

    两万余秦军便驱策着四万诏安军反追而下,反倒是方才担任追杀方的楚军而今却仅剩数千残兵,向着斗战的方向狂奔而来!

    斗战,慌啊!

    当秦军决胜鼓擂响,斗战心跳的频率不自觉的向战鼓贴合,恐慌的情绪也更加剧烈!

    “秦军怎的就意欲决战了!”斗战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喃喃自问:“难道不只是都尉屈彻溃败。”

    “其他战场的友军也已溃败乎?!”

    斗战当即就要让麾下斥候去探查各部战况。

    可下一秒,斗战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斗战惊惧的目光中,鄂城西城门。

    开!

    城门洞内显露出一名名跨骑战马的骑士、一名名身穿重铠皮甲的精兵。

    一杆高耸的大旗矗立于此军之中,旗顶那木质髹(xiū)金的金吾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赫然正是秦军大纛!

    斗战不禁低声暗骂:“彼其娘之!”

    在看到大纛的瞬间,斗战就知道了。

    此番出城的就是嬴成蟜所率领的亲兵!

    依据《军爵律》,嬴成蟜此战亲兵满编两万,且嬴成蟜所部并未遭受重大战损。

    也就是说,如果嬴成蟜没有分兵的话,那么接下来就会有两万名秦军之中最为精锐的士卒在嬴成蟜的亲自带领下冲出西城。

    可斗战麾下,却仅有六千余兵马!

    斗战不禁哀叹,时运不济,左右夹击啊!

    斗战的家兵突然低声道:“家主,方才上柱国令。”

    “我部停止攻城,后撤三里,列阵准备迎敌!”

    “而今我部虽然已经停止攻城,却尚未开始后撤,我部是否要服从上柱国之令?”

    一句话,激活了斗战的大脑。

    对啊,上柱国令我部后退三里!

    斗战当即朗声开口:“纵然本将视秦长安君如土鸡瓦狗,挥手可灭!”

    “然,既是上柱国有令,我部自当遵令行事,只得放他一马。”

    “传令全军,后撤!”

    话落,斗战没有一丝犹豫,当先率家兵向西撤去。

    鄂城西城门洞。

    嬴成蟜已经握紧长戟,正在观察斗战所部的阵型,结果就看到斗战所部没有一丝留恋的让开了城门。

    八夫警惕的低声发问:“家主,此部会不会是意欲侧击我军?”

    嬴成蟜轻声一笑:“斗氏,小族也。”

    “他们不会为了此战的胜利而甘心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传令全军,出城!南下!”

    喝令间,嬴成蟜一马当先的冲出城门洞。

    八夫当即大喝:“出城!”

    家兵紧紧追随于嬴成蟜身侧,亲兵也赶紧迈开双腿,追着嬴成蟜向南方加速奔跑。

    转过城墙范围后,另一杆大纛便出现在嬴成蟜的视野之内。

    两杆大纛之下的人影遥遥相望,项燕眼中满是震惊。

    “秦长安君非但要现在就决胜一战,更是要亲自率军冲击我军?”

    项燕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景畴:“近来可有哪族和秦国走的较近?”

    虽然楚军的兵力较少,但楚军中军却也有着两万三千余精兵。

    虽然西山方向的楚军大败亏输,但战局整体上还保持着僵持之势,西山的伏兵没有影响到其他方向的楚军。

    项燕想不通。

    嬴成蟜他怎么敢现在就发起决战,又怎么敢亲自冲击楚军中军的啊!

    除非,嬴成蟜他不止把伏兵安排在了诏安军中!

    景畴回想了一会儿后,皱眉摇头:“末将并未收到类似的消息。”

    “虽然此战秦国也在收买游说重臣,谋求和平。”

    “但与前岁那一战时比起来,此战秦国朝廷可谓安稳,也不曾频繁拜访哪一族。”

    项燕眉头紧锁。

    情报的缺失无法让项燕做出准确的判断,项燕只能做出了最为稳妥的决定:

    “令!”

    “都尉斗战正面迎敌,都尉成汉加速侧击都尉苏角等部右翼,都尉屈彻三部脱离战局后立刻整军、并入我部,都尉项荣即刻回援,追击苏角等部后军。”

    “令,中军列方阵,固守应敌!”

    项燕的决定非常谨慎。

    但嬴成蟜嘴角却勾勒出一丝笑容,断声喝令:“中部弩兵阵列三番,左右二部附于前部之后,后部护卫中部。”

    “前部骑士列锋矢阵,以本将为锋锐。”

    “步卒列方阵,紧随骑士之后。”

    “冲杀!”

    项燕在停驻后迅速列成方阵,并从军阵之中飙射出大捧箭雨。

    八夫、憨夫赶忙举起手中长方盾,为嬴成蟜遮住了前方袭来的弩矢。

    秦军中部虽然列阵更晚,但借由秦弩更远的射程,却在十余息后便也发起了属于秦军的反击!

    一时间,天空弩矢横飞,地上骑士突击。

    待到秦楚两军距离仅剩二十丈之际,楚军阵中响起一声断喝。

    “弩!”

    楚军前部盾阵裂开一道缝隙,显露出五百名手握连弩的弩兵。

    与此同时,嬴成蟜毫不犹豫的断喝:

    “下马!”

    “吁~~~”

    一声令下,前部骑士齐齐一拽缰绳,令得战马扬起前蹄,止住了冲势。

    楚军锻炼了十几年的麒麟臂也在同一时间握住拉杆飞速进行活塞运动。

    在短短十息时间内,向着嬴成蟜所部飙射出万根弩矢!

    战国时期的战马几乎没有任何防护。

    即便连弩射出的弩矢再小,也足以洞穿战马的皮肉。

    更遑论此刻的战马都在人立而起,迎接弩矢的正是最为脆弱的腹部!

    “吁!!!”

    伴着听起来就骂的很脏的嘶鸣,战马坠落。

    但早有准备的嬴成蟜前部却已在战马坠落之前便已跳下马背,仅有十几名士卒未能及时脱离,被战马压住了身躯。

    项燕见状毫不犹豫的断喝:“连弩保持射击!”

    “前部枪兵,列阵前进!”

    握紧长枪,楚军前部枪兵迈着整齐的步伐,手中枪林向着嬴成蟜的方向挤压而来。

    只需要走上十几步,他们手中长枪就能刺入嬴成蟜的体内!

    嬴成蟜在地上一个翻滚便爬起身来,借助战马的尸体挡住第二波连弩箭雨后高声喝令:

    “迅速整军,列阵!”

    “连弩准备!”

    “步卒前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