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久年看了他一眼,苦笑道:“这不是很明显么?这个妹妹本来是要送给赵王的,结果送给了成都王。”

    “没明白。”羊献康眨了眨眼睛,看向了羊献容,“什么意思?”

    羊献容只是看着芫娘,沉默不语。

    见到自己的妹妹不说话,羊献康又问秦朝歌:“你懂了么?”

    “没有。”秦朝歌摇了摇头,“就是送给王爷一个女人,这个似乎也挺多的。”

    “芫娘,你还记得那个名单里都有谁?”羊献容忽然问道。

    芫娘其实年纪并不大,若是不仔细看会觉得她是贺久年的姐姐,依然年轻貌美。她被羊献容点名之后,猛地浑身一颤,抬起头看着她,美艳娇弱的样子都令人觉得有些心疼。

    就连翠喜都眯了眼睛,其他那几个男人甚至都有些不好意思再多看几眼。贺久年应该是早已经熟悉了自己母亲这个样子,所以也没有特别在意,但他看向了羊献容,眼中有了疑惑。

    “老爷每日里见到的人很多,我也只是记录下来而已。”芫娘的声音也很温和,听起来很是舒服。

    “来的最多的是哪一位呢?”羊献容继续问道。

    “有一个姓葛的先生,看起来像是教书先生,我偷偷见过他的拜帖,那个名字我不认识,但我描了下来。”

    “可否还能再描下来?”羊献容让翠喜将纸笔都放在了芫娘面前。芫娘识文断字,很快就将这个字写了出来。

    葛旟。

    “原来如此。”羊献容点了点头,“葛旟,这人是司马冏的方士。月余进宫前,父亲让我背过一个名单,其中这个字我也不认识,还特别问过父亲,他说这个字可以解释为飞扬的旌旗,而这个人是河间王司马冏的方士,深受他的重用。那么,贺汉禹必然是与司马冏有很深的瓜葛,他要是送了女儿……无论是给赵王还是成都王,自然都是要掂量一下的。如此说来,赵王早就提防了贺汉禹,怀疑他与司马冏有关系了。”

    经过她这样一解释,众人明白了不少。尽管还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就单看这个做法,就知道事情一定不简单。

    “司马冏母亲贾氏是废后贾南风的长姐,自贾南风死了之后,他便被挤出了洛阳,回了自己的封地……他心有不甘,必然也会闹事的。”羊献容轻叹了一口气,她这个皇后做的,一直在贾南风的阴影之中,也是很难受的。

    “所以说,现在赵王也是想找个机会杀掉和司马冏关系过密的贺汉禹,他对你不敬,刚好就是个借口和理由。”

    “是啊,说不准他一早就知道我会好奇,去了贺家转转。他的金戈武卫就埋伏在外面等着我去呢。”羊献容看向了门外,那些十位金戈武卫依然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看起来也极有震慑力。“我一去,就有人报信。然后,刚刚好看到他对我极不耐烦的样子……多好的借口啊。”

    这下子就全说得通了,哪里有什么突发事件,全都是蓄谋已久而已。

    “这……那……贺久年,那就是你不对了,大家兄弟一场,平时有什么事情大家也都挺帮忙的,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透露一点点么?”羊献康撅了嘴。“差点把我们吓死了。”

    贺久年低着头,依然不说话。

    “二哥,这事情你让他怎么说呢?”羊献容又盯着贺久年看了半天,才问道:“贺久年,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你不是贺汉禹的儿子?”

    “啊?”不止贺久年喊了出来,就连羊献康和秦朝歌都喊了出来。袁蹇硕和刘曜毕竟还算是镇定,但也瞪大了眼睛。

    羊献容又笑了一下,“事情的确是乱了一些,你们的关系也很是复杂,假做真来真亦假,如果你不是贺汉禹的儿子,而是赵王的儿子,这事情是不是就更能够解释得清楚了?”

    “啊?!”天元宫里此刻大约就剩下这个声音了。

    芫娘也终于失去了刚才的娇弱模样,很是惊恐地看向了羊献容。贺久年抬着头也看着她,不可置信的样子。只有一旁的慧珠傻乎乎地看着众人,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王司马伦当初就看上了芫娘的娇媚模样很是喜欢,但同时他也需要监测大晋各地官员们的动态,特别是一些重要职位上的人。当贺汉禹做了江南盐运督察时,他就将怀了孕的芫娘送了过去。

    芫娘的心能够一直在司马伦这一边,也是因为她有司马伦的儿子。但作为江南瘦马的命运她没有办法抗拒。所以,她也心甘情愿为司马伦做了二十几年的暗探。

    中间的事情贺久年已经说了,之所以能够看出他是司马伦的儿子,倒不是因为相貌,而是在刚刚的杀戮现场,司马伦下令杀掉了所有贺家的人,唯独没有他们母子两个,这就足以证明他们不是贺家的人。

    “哦,还有,赵王刚刚临走之前看了你一眼,眼神里可没有凶光,很是柔和。”羊献容看着贺久年,“你自己也知道吧?”

    “嗯。”贺久年点了点头,“他说过,婚礼结束就动手,因为我母亲一定会来洛阳,他刚好就把我母亲保护了。”

    “所以,他也没想到贺久芝死了?”羊献容追问道,“你们都未曾发现贺久芝死了?”

    “我不知道,我一直站在码头,等着花船过来的。”贺久年看了一眼羊献康,“我是和羊武卫,秦武卫一同站在那里等的,清早就到了。”

    “我为她清早梳妆,换好了大婚的衣裳,就静静地等着。久芝虽然瘦弱一些,但身体很好的,这半年来也从来没有生过病。”芫娘轻叹了一声,“她很像年轻时候的我,我也很喜欢她。但大晋的规矩是梳妆好之后,只能有新妇一人等在船上,所以,我们就都下了船站在一旁等着王爷过来。”

    “这中间大约多长时间?”羊献容立刻追问道。

    “想来也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因为实在是太冷了,我还悄悄上船去拿了一件外衣。”

    “当时可有什么异样?”

    “因为是花船,大家也都知道今日王爷大婚之事,岸边有不少看热闹的人。但是,因为有武卫们维持秩序,也没有靠近……”

    “看热闹的人群中可有什么不妥?”

    “似乎也没有吧。”芫娘看向了贺久年,贺久年又看向了羊献康和秦朝歌,这几个人都在摇头。

    秦朝歌想了半天,憋了一句:“有个挑粪的人弄洒了大粪,特别臭……那我就驱赶了一下,所以现场乱了一小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