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要将自己的婢女嫁给司马颖做妾的事情,羊献容丝毫没有遮掩,反而是大大方方地带着人回了羊家做准备,她还对外宣称这是因为皇上和司马颖关系好,看不得司马颖孤单一人,就特许皇后将婢女嫁过去做妾。

    当然,这一次的筹谋也没有隐瞒自己人,她坐在羊家的正厅之中,和二哥羊献康商量起细节来。

    羊家上上下下也是清扫干净,门楣显眼的地方挂了红绸。虽然不能和之前羊献容的大婚相提并论,但也给足了这名婢女的门面。

    翠喜和兰香正指挥着袁蹇硕的禁军搬了十个空木箱子放在正厅外,并且用红绸扎成了花朵系在了大箱子之上,看着也很是喜庆。

    但正厅里的气氛却不怎么好,羊献容一直黑着脸,二哥羊献康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刘曜则一直站着,背对着羊献容,看着跪在眼前的慧珠问道:“这事情的确很危险,但你若是不能以身犯险,就不能发现这新妇在花轿之中死亡的原因。但也有一点,你若是立下此功,日后必有福报,至少你与贺久年的婚事,阻碍会变得少一些,皇后娘娘和成都王都会成为你的加持。”

    “不行,不能让慧珠去冒险。”羊献容听到刘曜这样说,面色更加难看,“现在不知道凶徒会在什么地方动手,或者说用什么方式,慧珠只有蛮力,且不聪明,你要她如何应对?”

    “如果你不在花轿中安排人,必然会让凶徒发现端倪,若是没人前来杀人,你要如何?”刘曜转身问她,“若你把人嫁过去,进了门再死么?你还能有防备么?到那时,他什么时候杀人?天天有人跟着么?”

    “……每一次都是在花轿之中出问题,所以……”

    “那你笃定这一次也是在花轿中么?”刘曜还挺有道理的,“慧珠直接上花轿,然后看看会发生什么。这一次,我们全都会在她身边做保护,不会让她出任何问题。”

    “如果她不出问题,那怎么能抓到凶徒呢?”羊献容也站了起来,虽然和刘曜比较起来,她的身材娇小,但那股气势却不容小觑。

    就连羊献康都感觉到自己的三妹妹在短短几个月时间竟然褪去了之前的稚嫩和娇柔,现在倒更像是一朵挺立起来的娇艳且极有气度的初生芙蓉,令人挪不开眼眸。

    “三妹妹,刘大哥,你们都有道理,咱们再分析分析……”羊献康开始打圆场,“其实吧,大概吧,我觉得吧……”

    “我现在能够明确地告诉你,凶徒必然是花枝或是她的母亲余氏,也就是那个点茶婆婆和又又。”羊献容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说出了凶徒的身份,一旁伺候的张良锄,和站在正厅里正琢磨要如何张口劝架的袁蹇硕都愣住了,这两个人都见过当年的花枝和余氏。

    “怎么是她们?”袁蹇硕问道,“这两人离开洛阳城很久了,并且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了……”

    “难道不会回来么?”羊献容瞥了袁蹇硕一眼,“你应该还没有见到落芳茶楼的点茶婆婆,当然了,如果你看到她也未必能够认得出来,毕竟她用浓妆油彩遮住了面容,也许这么多年身形也是有些变化的……她们就在司马颖王府的对面开酒楼,必然也是笃定没有人能够将她们认出来。”

    “可是……为什么?”张良锄小心翼翼地问道,“不都退婚,也拿了金子走人了……”

    “因为恨,因为嫉妒。”羊献容看着刘曜,“所以,她们一定会在新妇花轿中动手,因为她们不能容忍任何人嫁给司马颖,她曾经定下的夫君。”

    “……为什么是点茶婆婆?”刘曜有一点疑惑,“怎么能确认?”

    “别这样问我,容易乱。现在,我来重新说一遍。”羊献容面对这些人东一句西一句的问话也有些累了,整了整裙摆,坐直了身子,讲起了她的想法:“司马颖死了五位新妇,都是在迎亲花轿中死的,尽管有说是急病而亡的,但急病死五个,就太过怪异了。若是有一个人不想司马颖娶妻呢?这么想之后,就很容易理解为何这些人会在花轿中死的原因。再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是谁恨司马颖?破坏他的婚事?这么多年来,因为他顶着克妻的名衔,也没有贵女敢嫁给他。所以,当大皇姐说了花枝曾与司马颖有婚约的事情时,我便立刻想到是她的问题。”

    “花枝若是不想司马颖娶亲……她可以不接受退婚的……”羊献康说道,“为何要杀人?”

    “因为得不到,就要毁掉。”羊献容轻哼了一声,“若司马颖是负心汉,她可以直接杀了司马颖。但偏偏不是,偏偏是她自己毁了容貌,才被退婚的,这口气咽不下,自然也看不得司马颖娶别的女人。”

    “如何发现了花枝的踪迹?她们消失了十多年了。”袁蹇硕也忍不住说了话。

    “因为羌活。”羊献容掏出了自己从药铺掌柜那边默写下来的又又的药方,“这味药材很是珍贵,产自陇西,运过来也很费功夫。当年太医苑有过记载,余氏带着花枝离开时,将太医苑所有的羌活全都拿走了。就是因为花枝需要这味药,她们离开应该是一路去了陇西,为了吃这个要更方便一些,也便宜一些。毕竟这一副汤药就要五十两,就算有金山银山,这每日一副,也是吃垮了家底的。”

    刘曜此刻也点了头,因为他知道这个价格。“那个又又,怎么能断定是花枝?”

    羊献容听闻此话,却笑了起来,“刘大哥可会拆文解字?”

    “什么意思?”刘曜摇了摇头,他这个异族已经算是懂得汉文化很多的人了,但这么问起来,他有点不悦。毕竟他也一直很用心地学习汉文化的所有衣食住行,或许比羊献容看的书都要多一些呢。

    羊献容看他不高兴了,也不再转圈说话,从一旁的桌案上拿起了毛笔,一笔一划写下了一个“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