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真是刺耳了。

    羊献容的脸都黑了下来,直接站起了身,说道:“现在还是大晋的天下,莫要这样。”

    “难道不是么?”裴妃还在笑着,“我也是好心提醒你,这个梁兰璧可是不能小觑。你留在宫中,司马炽未必对你不利,但梁兰璧一定会的。”

    “那你呢?”羊献容也不客气了,直接问了出来。

    “你帮了我,自然我也会帮你的。但还是那句话,现在你莫要动司马越,等时机到了,我必然会让你动手的。”

    “你要做什么?司马越死了,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的。”羊献容有些疑惑。

    “好。”羊献容没有推脱,直接收了。不过,临走之前,她还是说了一句:“尽快吧,我的耐心不太多了。”

    寝室内只留下了羊献容和羊献康,烛火微晃。

    “二哥,我想你想回泰安郡看看。其实,也不是泰安郡,而是泰山深处。”羊献容很是正色地说道,“你记得么,老祖母曾经带咱们几个去到过泰山深处的一处村落,说这是个极好的躲避之处……不知道那时候她是不是都已经预测到了大晋的乱局。”

    “无事的,就是又死了一个而已。”羊献容又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叹息了一声,“何必呢?”

    羊献康从那些首饰之中挑拣出了两个金镯子,看起来还真是十足赤金,款式花纹都很好看。“啧啧啧,这个裴妃对你也是不错的,这么大手笔。你也莫要唏嘘,这种‘去母留子’的事情在大家族中有很多,裴妃这个时候才动手,已经很仁义了。”

    “那是她一直没想好要不要认这个嫡子。”羊献容瞥了一眼翠喜,“你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咱们明日就回金镛城。不过,这些东西不能一下子都带走,那就太显眼了,还是留一部分的,暂时藏在密道的夹缝中吧。”

    “真的么?那也不一定吧。”裴妃笑意更深,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敲了敲床棱,就有两名婢女捧着两个小箱子走了进来,“这里面是金银首饰和小金锭,东西不多,但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嘿嘿,他可是安生不了了。”羊献容笑了起来,“怕过些时日他还要主动找咱们才成呢。”

    “这得两百多人吧……可是不好走。”羊献康掰着手指头也在计算着人数,“那些嫔妃你也可以不管的,就算是说她们没有地方去了,留在金镛城也是有个落脚的地方,跟着咱们走必然也是累赘。其他人……”羊献康也犯了难,哪一个可以不带走?都是跟了许久,共同经历过生死之人。

    “我真的想过这个事情,但现在有一个巨大的问题。”羊献容又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确认没有人影才说道:“之前,你我兄妹不过三人,加上翠喜和兰香也就这么几个人,想走也就走了。但现在不同,一是我有了司马静,照顾司马静的又有不少人。然后,母亲和五妹妹也都跟着咱们,毛鸿茂他们,秦朝歌袁蹇硕,张良锄绿竹……甚至包括了那些还在金镛城跟着咱们的嫔妃们,人数太多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哎,三妹妹,你连许真人都……”羊献康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算了,他的确也是个讨厌鬼。”

    “二哥,这事情我现在也只能同你议论一下了。”羊献容压低了声音,“许真人算出的大晋国运只有四年,所以,这个司马炽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啊这……”羊献康捂住了自己的嘴,“所以,什么意思?”

    “是。”翠喜点头称是,和兰香去收拾东西了。

    羊献康看着自己的三妹妹,那张俏脸上竟然有了些苍凉的意味,心下惶然,拉住了她的小手说道:“没事的没事的,二哥在的。”

    “三妹妹,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羊献康攥了攥拳头,“我们都跟着你。”

    羊献容听闻这句话,终于笑了出来,“二哥,现在这世道,还不是你挤兑我,我挤兑你么。说大些就是你死我活,还能怎么样呢?”

    “或者,我们也藏进山中呢?就像是许真人那样,他进了终南山不也是想避世么?”

    羊献康一直守在天元宫的大门口等着她,见到她的车辇不徐不缓地回来了,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急急地跑了过去,伸手帮羊献容下了车辇,回了寝宫。

    “我现在在想,或者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大家分批走,然后在某处汇合。”羊献容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比划了起来。“如果说我们最终的目的是回泰安郡的祖宅,那么还是要先确认泰安郡目前是什么状况?就算之前父亲他们安排过一遍,但目前状况怕又是有了变化,至少司马颖……他们这几个王爷轮番登场过后,必然还是乱的。就像是现在那个司马睿就在江南一带,也未必是个省油的灯啊。”

    “今日就连裴妃都说了这个事情,她都觉得大晋要不行了,那你觉得司马越不知道么?所以,不管他们怎么做,我们必须走了,还要快一些。”

    “其实,我也是一样的。”裴妃的面孔隐藏在幽暗之中,看不清楚。

    她向羊献康简单说了一下刚刚的情形,又让他将那两个箱子打开看看,果然也是金灿灿极为耀眼。

    “哎,我记得,那地方还真的不太好进去,丛林密布,羊肠小路,好像还有一块巨石挡路。再说了,我听说那边有了土匪占山为王,搞得也是很乱的。”

    “土匪不怕,这些当权者才是最可怕的。”羊献容幽幽地说道,“他们连自己的骨肉血亲都这样杀掉,毒死,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你知道么,刚刚是儿子杀掉了亲生母亲,而那些人无动于衷,甚至觉得这不过是杀了一只鸡一只鸭那样简单。但是啊,那是养育了他四十多年的母亲啊!”

    想到了刚刚那场血腥,羊献容激动起来,“真的是没有人性!这大晋也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