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因有一座荆紫仙山,易守难攻。因此,这里暂时还算太平。

    一路上,羊献容他们看到了不少流民在逃难,但也都在说前方并未打仗,两军对峙在歙县外的河滩之上,已经有些时日了。

    秦朝歌和绿竹都没有探听到有关刘聪生死的消息,单看他的军队状态,似乎也没有慌张散乱之意。

    “或者,你能不能先潜进去直接去找刘聪?”羊献容忽然说道,“是很危险的,不过如果五妹妹去找了刘聪,必然也会这样的。”

    “那奴婢去准备准备。”绿竹已经是普通妇人的装束,看起来脸上全都是脏土很是狼狈。

    “我们有绣衣使者在这里么?”羊献容又问了一句。

    “这个真的没有。”绿竹笑了起来,“咱们还真的没有强大到这个地步。没关系的,奴婢先去探探。刘聪认得奴婢这张脸,总应该不会有太多问题的。”

    “司马越派了谁在这里?”

    “垣延带着军队在这里,已经接管了新安县的一切大小事宜,并且收缴了附近村庄的所有粮草……咱们都找不到什么吃食了,那些没逃走的人,也坚持不了太久的。”秦朝歌补充道。

    “他不管大晋百姓的死活么?”此时的羊献容坐在了稻草之中,虽然还保持了端庄的仪态,但这种环境中,谁也不会好过的。

    “司马越在后面督战,他也是不敢有所懈怠的。并且,刘聪势猛,差一点就破了他的阵。”秦朝歌说起这些事情的时情,眼中都有光。“垣延很是厉害的,当年我们在校武场与他拼过一次,他个人的武功很高,但真的……怎么说呢,特别会使诈,那种虚晃一招,实则致命一击。当初,袁蹇硕都差一点被他打了,要不是你大哥喝破了他的套路,也是会吃亏的。”

    当年的鲜衣怒马少年郎,如今都已一在沙场上滚过一圈,满眼全是算计和沧桑。

    “他们在这里多久了?”羊献容在算计羊献怜的脚程,若真是来到了这里,会停留在哪里?

    “十来日了。一直都没有动静。”秦朝歌想了想,“有流民说两军都没有任何异动,相互僵持中。我倒是猜,大军缺少粮草,都在找寻中。”

    “这个时节……”羊献容看了看外面,已经是五月天,但连日阴雨,还是阴冷异常。

    “按道理说,这时候应该已经完成了播种,等候收成就好。但年初就在打,没有播种就没有收获。大家的存粮也不多,又被垣延带着人直接抢走了,流民们都在说很多人藏进了紫荆山里做了土匪,想着能够集结在一起抢一抢过路的人……”

    “这像什么话?简直就是官逼民反,垣延如此做法,难道司马越不管么?”羊献容蹙眉。

    “他才不管呢,只要能够击退刘聪,立了战功就够了。然后荣升成为大将军,有房子有地有钱有女人,他怎么可能管他人死活呢?”一旁跟着一起分析形势的禁军都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

    “垣延那种人,仗着家里有权有势才坐到这个位置上的。”

    “其实,让他去和石勒正面去扛啊,他根本不可能有胜算。”

    “他多奸猾,呵呵。”

    羊献容听着大家的议论,也没有了想法。毕竟关于这样的事情,她丝毫没有经验,甚至几乎都没有想过这些事情。看着这些武卫渐渐激昂起来的情绪,她又一次怀疑了自己的选择。

    “你们……没有想过,刘聪是在攻打我们大晋的江山么?他是敌人,是异族。”羊献容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这些人愣了一下,随即又都笑了起来。有人已经说了起来。

    “女郎,这事情我们必然也是知道的。但刘聪他们其实之前也都是大晋的官员,并非异族。你要这么想,现在这样的争斗并非异族,而是大晋内部的混乱。”

    “是呀,当初刘渊也不过是咱们这边的一个太守做起来的。”

    “其实,说句大不敬的话,自从皇上走了之后,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我们都不认的。”

    “是呀,那些个野心勃勃的王爷们来来回回把大晋搞成了这个样子,就算是刘渊过来做了皇帝又如何?反正也没有我们的好果子吃了。”

    “既然回不去了,倒不如找个地方安静地活着,看着他们闹腾就好了。”

    “你也这么想的?”羊献容问秦朝歌。

    “是。”秦朝歌点了点头,“当初我就这么劝过某人,但某人不同意。”

    “好吧。”羊献容轻叹了一声,“其实,我也乱了方寸。我知道司马越是带着大军和胡族对抗,但我心里也是极为讨厌司马越,甚至希望他战败被杀的。可是,我又觉得大晋江山就这样易主了么?”

    “现在不是易主么?”许鹤年走了进来,坐在了羊献容的身边,“我的道友啊,你不是也说过么,这个大晋的皇后之位已经不是你的,你也不是大晋的皇后,对不对?”

    话说的有些拗口,但羊献容明白。

    “可我是大晋的子民。”

    “那又如何呢?那些人真的对你好么?还不是利用你。希望得到你手中的传国玉玺,贪图你的……”许鹤年都忍不住说了出来,又及时住了口。这个女子真真是生的极为好看,将羊家的所有优点全都吸收了,那张小脸无论何时看过去,都有种柔媚的娇俏之意。而随着她的年龄增加,那样成熟稳重的意味又杂糅进去,任何人看到都会迷了心智。

    若说他担心心智不全的羊献怜,不如说他更担忧这个最最漂亮的女郎受到伤害。那些在她眼前的男人,哪一个不是贪图她的样貌呢?幸而她是在老祖母身边长大,有自己的一套行为方式,也能够洞穿人情世故。但是,又如何呢?

    在这样的乱世,她若是没有依靠,会不会……很多事情都不敢想下去。

    有那么一刻,许鹤年才理解了自己师父留他在羊献容身边的用意。

    “道兄,人在做,天在看。大晋的气数尽了,我也不会有什么依恋和抱怨的。因为我本就不稀罕这个皇后之位,还有这个慧皇后的头衔。”说到这个,羊献容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就是想到到底是谁能够得到这江山社稷,能够真的坐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