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话,羊献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甚至呕吐了起来,把刚刚喝下去的粥全都吐了出来。吓得刘曜赶紧轻拍她的后背,急急地说道:“无事的无事的,我在的,我在的。”

    妙应师姑和七嬷嬷都被挤到了一边去,彼此相互看了一眼。

    羊献容吐完之后才觉得好了些,但是心口还是觉得极为难受。“我是担心张度和大喜,还有曹统啊。”

    不过现在围在身边的这几个人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联,眼中全是疑问。羊献容又不能继续说下去,只好强行让自己尽快恢复平静,才哑声说道:“刘大哥,你和刘聪赶紧走,莫要停留。”

    “我不走。”刘曜摇头。

    “你们再不走,司马越就要打过来了,到时候是刘和迎战,还是你们?”羊献容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刘聪营帐的规模,看起来他带的人马根本没有刘和多。“洛阳城门关了,而你们在外面,司马越必然是要和你们正面冲突。我记得司马越手中至少还有二十万人马,你们就这么几个人,打得过么?”

    其实,刘曜怎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他不肯走。

    看到他犹豫的模样,羊献容又继续说道:“你们刘家的是是非非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何必替刘和做炮灰呢?”

    “但是,我不能让你留……”刘曜的话没有说完,羊献容已经拉住了他的手,“刘大哥,我必须留下,我说过,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你也不能留下来……”

    “什么事?我帮你!”刘曜反手抓住了羊献容的小手,眼中全是焦虑,“三妹妹,你可不能有事的。”

    “放心,死不了。我是凤命。”羊献容忽然笑了起来,眼中的光芒令刘曜更加移不开眼睛。

    “三妹妹……”

    “刘大哥。”羊献容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到,“你可有想过你们的父皇为何出了这样的主意,让你们这些兄弟来洛阳?”

    “……不知道。”

    “第一有可能是看你们比拼的能力。第二是看人品,这是最重要的。刘和这一路烧杀劫掠,动作倒是极快,但必定也是失了民心。大晋子民更注重礼仪之道,若是刘和真的坐了大晋的江山,你觉得能够稳妥么?就算是司马炽死了,南边可还有一个不可小觑的司马睿坐镇,不容易啊。”羊献容很是正色地看着他,“这事情,你要听我的。现在,立刻就拉着刘聪回去……说句难听的,你们的父皇或许身体每况愈下,或许已经不太行了,谁能最后守在他的床榻之前,谁才能够得到真正的江山。”

    刘曜被羊献容的这番话惊呆了,张着大嘴看着她,愣是没有发出声音。

    “你听不听我的?”羊献容又问了一遍。

    刘曜这才有了些反应,赶紧点头应道:“听你的。”

    “那就快些去。”羊献容推了推他,“司马越也不可能太慢的,毕竟他若是救援不利,令大晋失去了洛阳,这是千古罪名,他承担不起的。”

    “但是,我要守在你身边。”刘曜依然不肯动。

    “你也留不下来啊?”羊献容推他。

    “我……跟你进宫去。”刘曜的确是很倔强,特别是在这件事情上。

    羊献容看着他,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轻声叹息,“今时不同往日,很多事情都在变的。你是汉国大将,我是大晋皇后,身份不同,立场不同……等有一日,我不再是这大晋的皇后,你可愿意来找我?”

    “我愿意。”刘曜心里很是清楚,但就是舍不得。眼中都有了泪,模糊到看不清眼前的这个女人。

    “那我们一言为定。”羊献容依然是笑的模样,低下眼眸的时候也有一大滴泪落了下来。

    此时此刻的两个人何尝不知道或许这一别,就是永别了。

    在刘曜的坚持下,还是等到了羊献永回来,他才肯走。

    而羊献永是傍晚时分才回来的,他带来的消息更加不好。他找到了羊家的马车,但马匹及棺材已经不见了。驾车的秦朝歌和张良锄也没有找到。

    “洛水是冬雪冰融之水,温度极低,浸泡一会儿就会令人身体僵硬……或许……”羊献永不肯说出来,但那意思所有人都懂。

    “知晓了。”羊献容推了推刘曜,“你走吧。”

    “好。”这一次,刘曜没有犹豫,但依然不顾世俗礼仪,还是紧紧抱住了羊献容,轻轻亲吻了她的脸颊。他的颤抖令羊献容的心也在发抖。

    “走吧。”她最终还是与他平静告别,就像是他们之间无数次道别一般。

    羊献永看着这两个人,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三妹妹眼中的泪光总是令人心碎。他上前一步说道:“刘兄弟,放心,我在。”

    “好。”刘曜又抱了抱羊献永,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羊献容没等自家大哥开口,就说道:“我们进洛阳城再说吧。”

    “贺久年还在找……”羊献永看了一眼暗下来的天光。

    “他有了新的消息,会想办法进来的。或者,让袁统领在这里守着?”羊献容问道。

    “别别别,我还是和女郎先进洛阳吧。”袁蹇硕不依,他现在更担心天元宫人少,连翠喜都不见了,羊献容身边必须有人跟着才安全。“贺久年知道我们的联络方式……再说了,万一找到人了,最好也不要回洛阳,走得越远越好。”

    “这倒是,说不准他们都走了呢。”羊献容看向了黑暗之中的洛水,依然湍急,像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想要吞噬所有的一切。

    “大哥,我们回去说吧。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呢。”羊献容拉住了羊献永,借助他的力量站稳了身子。但因一整日吃了吐,吐了吃,整个人处于极度的虚弱之中,最终还是倒了下去。

    羊献永急急地抱起了她,带着所有人快步走到了洛阳城门下喊门。

    而在他们的身后,刘曜指挥着人马已经悄悄拔营,准备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