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刘曜这样问,很多人都低下了头闭上了嘴。

    “说我刘曜是逃兵么?所以带出来的人也是孬种?”刘曜可一点都不在意,“不就说两句么,你们也没必要生气。”

    “其实,这些我们也都理解的。”有个小头目的侍卫站了出来,“将军,你要找的人找到了么?”

    “还没有。”刘曜摇了摇头。

    “那你真的不打算回来了么?”这人继续问道。

    “你们……有什么事情么?”刘曜越发觉得这些人的情绪不对。

    这侍卫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疯了。”

    “什么?”刘曜心里一惊。

    “卑职钱五,之前是跟着大将军的前锋将军刘越。”侍卫钱五拉着刘曜站在了一棵大树的后面,也算是避人耳目,“也是听前面留下来的伤兵说的。他们说,陛下的命令是只要见到大晋的人只管杀,特别是穿红衣的士兵,杀得越多越好,甚至还可以将他们的头颅砍下来……之后看谁杀的多,就升谁的官。”

    “这不是胡闹么?他真的是疯了。”刘曜气得握紧双拳,“两国交战,何必要杀这么多人呢?他们也是别人的儿子,他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不可以这样!”

    “将军……陛下正在灵山寺呢,您去看看吧。”侍卫钱五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听说呼延将军带了两万七千人,结果杀了晋国三万人……就在汝南那边,土地都被血浸透了。”

    “将军。”又有几个侍卫围了过来,“我们不是怕死,但是我们都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

    “嗯,知晓了。”刘曜看这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心里也很是不舒服。但是,他现在也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刘聪是他的兄弟。

    “对了,还有一个事情。”侍卫钱五又压低了声音,“这个也是听说的,陛下说自己是真龙天子,就是要坐拥天下的。”

    “这……有何不妥?他的确是皇帝了呀。”刘曜不明所以。

    “他说什么来着……他有一块石头,反正就是他很厉害的。”侍卫们也说不清楚,七嘴八舌起来。

    刘曜哑然失笑,反正现在自己已经过来看看情况,不妨上山去看个究竟吧。他又安抚了几句自己人,让他们也莫要着急跟着大部队走,干脆跟着自己先上去看看再说。这些人自然是听刘曜的,赶紧将人数整理好,又简单休整了一下,精神抖擞地跟在了刘曜的身后。

    “这山上可有百姓来?”嵩山地势虽然高,但顺着小路向上走也不算太累。

    “没看到。”侍卫钱五又凑了上来,“这都要打起来了,谁敢来啊。”

    的确也是这个道理,刘曜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想着若是羊献容真的来这里,应该也会被他们的人发现的。“就这一条路吧?”

    “这个……卑职不知道。”钱五扁了扁嘴,“我们就是听吩咐的,让走哪里走哪里。之前说是还有一条路,但是有巨石掉了下来,大家就只好绕道前行了。”

    反正是说了这么多,刘曜也没有得到半点关于羊献容的有效信息。心底又再次叹息了一声,才又大步上山去了。

    灵山寺并非在山顶,而是在半山腰处。

    这里的香火很是旺盛,在战事起来之前,周边很多百姓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来这里拜一拜,并且将亲人的牌位供奉在这里,也算是一种寄托和祈愿。灵山寺的出家人很是质朴,每日里也就是吃斋念佛,维持香火不灭,灵魂永在。

    经过百十来年的修缮,这里虽然不敢说是金碧辉煌,但总算是古朴典雅,特别是用古树做了寺庙的横梁门板等物,显得也是有些沧桑感。

    虽然是大晋的出家人,但本着慈悲为怀,这些出家人也应刘聪的要求做了几场法事,并且用松柏木做了一个质朴的木匣子,将羊献怜的明黄色丝帕放在其中,又写上了她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在佛祖面前念经七七四十九天后,就放入灵山寺后面的塔林之中安葬。

    今日是第四十九日。

    灵山寺的大殿中烛火摇曳,即便是在白日里也有种十分诡异的幽暗感。

    刘聪跪在大殿中央低头不语,周围是灵山寺的僧人们低声吟诵经文。

    刘曜轻轻靠近时,刘聪身边的侍卫和禁军们都摆出了要动手的架势,但看清楚是刘曜时,眼中都流露出欣喜的目光。虽然不能喊出声,但也都用自己的行动向他问好。

    刘曜点了点头,也没出声。

    他走进了大殿,走到了刘聪的身边。

    刘聪听闻动静抬起了头,看着他,目光里有些呆滞,倒是没有疯魔之意。“你怎么来了?”

    “就是来看看。”刘曜朝向佛祖造像稽首鞠躬之后,就盘腿坐在了一旁的蒲团之上。

    “是啊,今日也是五妹妹的大日子,你来的也是刚刚好的。”刘聪叹息了一声,才几个月没见,刘聪竟然苍老了许多,满脸的络腮胡须,双眼赤红,眉头紧锁,完全没有之前的神采飞扬。

    “你真的坐了衣冠冢?”刘曜也是没话找话。

    “是呀。”刘聪点点头,“你都不知道,她每晚都来我的梦里,对我大哭,说是洛水里实在太冰冷了,她的魂魄要永远跟着我才能暖和一些。你当时说得对,要是不做衣冠冢,怕是她要永远跟着我……”

    “你啊……”刘曜拿出了大哥的关怀之情,叹息道:“逝者已矣,你也要放手了。”

    “她呀,是我遇到过最单纯干净的孩子。你也知道的,父皇做了皇帝之后,我们都跟着成了皇子,成了王,多少女人想上我的床,做我的女人,好在日后分封的时候得到好处。但是她不会,她就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之前我受伤,她不是还玩命跑出来找我么?这个傻子啊,怎么这么傻呢。她将她所有的好东西都要给我,连得到了一颗糖都舍不得吃,要留给我一起吃……你说说,我少那一口糖么?那些金银珠宝更是无用,我有很多,根本不需要她的。”

    “那传国玉玺呢?她是不是也给了你?”清丽的女声响起,在嗡嗡的诵经声中显得异常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