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义成立即有些小兴奋,忙去打开剩下几个饭盒。

    “这么多两个人吃不完吧,要不要叫上他一起吃?”苏小漓咬了咬牙问道。

    这两个人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儿。

    今后不论见与不见、认与不认,有个定论,回去好和林雅茹女士交差。

    “我没买他那一份。”凌义成身子又绷紧了些。

    苏小漓放下勺子,看定他。

    “凌义成,”苏小漓张口要说些什么。

    凌义成打断她,“你要是想我认下什么狗屁舅舅……”

    他眼神黯淡下去,继而咬了咬牙,“那我就捏着鼻子认下,不是因为和他有血缘关系,而是因为……”

    而是因为——

    我不想被你讨厌,更害怕你从此和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愧疚、信任、依赖、温暖——某些东西在凌义成心里越来越重。

    他宁肯自己咽下被他人抵触的寒冷,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苏小漓远离自己。

    苏小漓摇头,“你误会了。”

    “对不起,认亲这事是我越界了,这本就是你的私事。当时我觉得林阿姨特别想见你,脑子一热答应来劝你,现在看来,是我没处理好,顾非寒作为她母亲的代表,也没有真心接受。”

    “我的错误,我真诚地向你道歉,也接受你的指责,算下来,这一拳挨得也不冤枉。”

    ——当然,打人肯定是不对的!有话还是得好好说。

    凌义成心头纠痛。

    ——不是这样的,不要说这样的话。

    他急着打断苏小漓,不想听她再说这些道歉的话,却被苏小漓再次制止。

    苏小漓顿了顿,认真说道:“有一点我要讲明白,我不希望你找到亲人之后,反而受委屈,过得还不如以前好。”

    凌义成愣住,良久,他眉宇间隐忍的难过散了,只剩下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的意思是……你站在……我这边?”

    “我不站边,我只是觉得如果不开心、不乐意,没有必要委曲求全。”苏小漓的态度很坚定。

    痛定思痛,身体的疼痛让苏小漓的理智彻底上线。

    且不说常凤娥那位二婶,单说苏兰英——这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小姑,有血缘却没情意。自己还不如去和夏念念做亲人,哪怕原本不是亲人,也能变成真正的亲人。

    她自己就是这么做的,当下也只是将自己的想法,诚恳、如实地告之凌义成。

    目前,无论双方的身份还是生活环境,确实不能保证凌义成认亲之后,会过得更好更幸福。

    凌义成惊愕之余,心里鼓胀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情绪。

    ——小漓不希望我委屈。

    他所有的身份、亲情、开心、幸福,全部遗落在5岁那年的下午。

    之后迎接他的,只有黑暗的绝望。

    像一把锋利的刀,一片一片割掉他的血肉,露出冷冰冰的骨头。

    曾经永无止境的黑暗中,来了一束微弱昏黄的灯火。现在,那束的灯火,幻化为真正给他带来希望的曙光。

    过去十多年时光中反复煎熬着的,被抛弃、被冷漠、被欺辱的孤独与恨意,似乎在随风飘散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温暖明亮的安全与期盼。

    上天没有完全弃他而去。

    苏小漓……

    一股狂喜冲击着凌义成。

    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苏小漓抬头,撞上凌义成无措的目光。

    她又郑重其事地补充了一句:“这件事,你要选择自己真心想要的,我都支持,当然我的意见不算什么,你自己的心才最重要。”

    凌义成慢慢低下头,酸着眼眶,颔首。

    ——你的意见当然很重要。你很重要,最重要。

    梳理好自己的心,也讲清了想讲的话,苏小漓眉头稍稍松了些,“吃饭吧,这粥真的很香。”

    眼前的粥不那么烫了,吃货的心重新被几个菜色吸引,赶紧吃完大餐,她好去找顾非寒再聊聊。

    她隐约记得,这家伙白天的时候说过要找自己聊。

    安下心来的凌义成走后,苏小漓起身来到隔壁门前,敲响了403的门,却许久没有回音。

    赌气不开门?

    苏小漓接着敲了很久,就在她以为顾非寒可能真的不在房间的时候,门开了。

    屋里没有开灯,借着楼道的灯光,苏小漓看清了顾非寒。

    衣服仍是打架后的凌乱,嘴角的伤口刚刚结痂,唇色惨白,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难过、消沉、偏执。

    如此狼狈的顾非寒,苏小漓第一次见。

    “顾……”苏小漓开口。

    男人瞬间将她搂在怀里,封住了她的嘴。

    门在身后关上,黑暗中,顾非寒的气息愈发狂乱、焦急。

    令人无所适从。

    肩膀阵阵疼痛袭来,苏小漓不舒服地嘤咛,想要推开他。

    顾非寒抑制不住自己,明明知道苏小漓还受着伤。

    干渴,只有她才能解渴。

    害怕,只有她的味道,才能安抚住心里那只应激反应下的野兽。

    “啊!”苏小漓一声轻叫,有些生气,顾非寒压到了她的右肩。

    顾非寒慌乱间错开身子。

    “是真的很疼。”苏小漓说道。

    男人慌乱过后,眼底的情绪却仍在加重。

    “啊!”这一声是惊慌。

    下一个瞬间,顾非寒已经将苏小漓打横抱起。

    猝不及防,苏小漓吓得只敢用左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此刻顾非寒只想抓住她,也想被她这样抓住,哪怕用绳子将两人捆在一起,总归不要再被不相干的人分开才好。

    他将苏小漓轻轻放到床上,欺身而上。

    除了衣物,苏小漓绑着绷带的胳膊,是唯一横在两人之间的物体。

    窗外起了大风,也变了天。

    苏小漓脸色发白,心乱如擂鼓。

    “顾非寒……别……”她嗓音有些涩,“胳膊疼,特别疼……”眼底满是希望他赶紧清醒过来的恳求。

    她说,特别疼……

    顾非寒的神魂像是被黑暗吸走,眼神暗暗,只响应了她最后的声音,“我也,特别疼。”

    他逐渐失控的眼神让人害怕,苏小漓想起,上次的“信物”。

    ——或许那样,可以帮到他。

    当顾非寒嘴唇再次袭来时,苏小漓重重咬了过去,尖利的小牙齿像曾经的手术刀,刺破了男人嘴上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