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澜没理他,低头和文遇戚戚咕咕道:“你还自诩厨艺高超整日想着指点我,没听文洵说做的还不如一个新手吗?”

    小萝卜头奶奶的嘁了一声,用他那张白白软软的小脸摆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你看他像吃过好东西的样子?”

    文琴也没应文洵的话,默默的开始收捡碗筷。

    “阿琴别忙了,今日你下的厨,该她洗碗了。”文洵抢下文琴手里的一摞碗,搁在文澜跟前,“吃完了也不知道勤快点,你还以为在家事事有人伺候呢?”

    “你勤快你怎么不去洗?”文澜下意识回嘴。

    文洵一脸不可置信,声音都高了一分,“这是你们姑娘家的活计!”

    “照你说这一路上都是姑娘家的活计,你就事事等着伺候?”文澜把刚才的话还给他。

    “我……”

    文洵想说他要读书报国建立功业,所得银钱都用来养家。

    可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

    文遇敏锐的察觉他所想,立马补上一刀:“容我提醒大哥,现在只有二姐赚了点银子,我们现在的吃食也都是二姐寻来的。”

    文洵嘴硬道:“好像之前家里的银子她不用一样,也不知道那些年前前后后喂给姓林的白眼狼多少。”

    “好了,都别说了!”张氏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众人,最后落到文洵身上,“我和你爹还在呢,家里的事还不用你费心。”

    文洵老实下去。

    张氏又道:“阿琴下厨辛苦了,先歇歇吧,这是应该的。”

    “多谢大娘。”文琴一欠身,对张氏笑了笑。

    张氏只严肃的一点头,最后道:“文澜跟我去洗碗。”

    “啊?”文澜忙拉住她娘,“娘你病着还没好全呢,我去洗,我能洗的。”

    张氏拍了拍她的手,严肃的面孔顿时温柔下来,“娘没事,我跟你洗快些。”

    说着又对文家众人道:“如今在流放,路上拢共就这点活计,没必要过多计较。倒是老幺说的才重要,家里现在的吃食都是我女儿弄来的,你们须得记着,别觉得理所当然。”

    “老爷,你说是吧?”

    “你安排完了还问我做什么。”文德厚看似不耐,却也没反对。

    文琴看着对面的母女两人,眼底的艳羡藏得很深很深。

    如果没有张氏,她大概会习惯那样一个娘,可张氏太好了,让她忍不住去妄想:她如果是文澜该多好?

    张氏伸手拿了文澜面前的一摞碗。

    文澜眼疾手快抢过来,又迅速把面前空的盘罐摞到一起,两手稳稳托住了。

    “我一个人就能做,您别动手。”

    她这样说着,左手突然一轻。

    是卫雅帮她扶住了。

    “我跟你一起,行吗?”卫雅问。

    文澜眨了眨眼睛,当即把左手的东西给她,笑道:“当然行啊!”

    她一点没客气,卫雅反而舒服了很多。

    两人抱着碗筷到水边,没多久就清洗好了。

    “卫雅,我有个问题。”

    文澜上下瞧了瞧她,不仅脸,她的脖子纤长,腰肢柔韧纤细,腿也长,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令人艳羡的身材。

    “你说。”在她跟前,卫雅也没绞尽脑汁猜什么。

    “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虞都里求娶的人应该很多啊,怎么偏偏看上我那哥了呢?”

    卫雅噗嗤一笑。

    “你和你哥为什么总呛声啊,我一上午听见好几次了。文洵他一向好风度,同人说话总是不疾不徐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八字不合,天生犯克。”文澜学着文洵的样子摆了一个清高脸。

    “嗯……我喜欢他很多很多啊,比如他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比如他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再比如他风度翩翩形容俊美哈哈……”

    她说着自己先笑了,文澜只闻到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这些都是原因,但最重要的是他对我好,而我也想对他好。”

    “那万一你看到都是假的呢?”文澜甩干净了手,用指节蹭了蹭下巴。

    她原来的世界,处处充满了掠夺欺骗背叛,没什么人值得信,所谓爱情,不过是头脑简单之人的葬身处而已。

    而她知道自己头脑简单,所以专心于观赏美色,从不沾染那东西。

    “那就再说喽。”卫雅捏着石子轻松地打出三个水漂,满脸都是放纵的笑意。

    ……

    有张氏在上边镇着,底下人一直到晚间也没发生什么口角。

    今夜没有住处,流放队伍照旧找了一个背风处睡下了。

    火堆熊熊烧着,偶尔发出噼啪声。

    只是荒野四合到底不如屋里,火堆烤暖了一边,另一边就冻得厉害。

    文澜蜷成了一个团,睡在张氏身边。

    她呼吸均匀,看似睡得很熟。

    只是在某一个瞬间突然醒了。

    “娘,你怎么了?”

    张氏已经刻意的忍了声音,没想到还会把女儿吵醒,低声道:“娘没事,你睡吧。”

    说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文澜捉住她的手。

    “是不是身体还是不舒服,喝那个药没起效果吗?”

    刚才她听得清楚,明明是一声痛苦的闷哼。

    张氏见她眼神清明,便知骗不过去了,轻声解释:“自然是有效,只是我这头还有些痛,不是还有一副药吗,兴许明天吃完就大好了。”

    文澜还是有些不放心,“明日我想法儿再找个郎中来。”

    “可别。”张氏连忙拒绝,“我在家时也偶尔头痛,这都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事的,何苦浪费那银子。”

    她着急一动,身上盖着的衣服就滑了下来。

    文澜伸手往上提了提,帮她掖严实,和声道:“那明日再说,娘先睡吧,我守着您,要什么都和我说。”

    冷寂的夜里她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张氏鼻头忽然酸了酸。

    她努力缩进衣服里闭上了眼睛,却全然没有睡意。

    嫁进文家这么多年,她操持家事,教养子女,虽不曾受过什么委屈,但还是头一次得到孩子这样的关心。

    尤其这人还是一向叫她忧心的文澜。

    女儿长大了,但长大的也太快……

    文澜只当没发现她装睡,半躺半坐在旁边,双手撑着后脑,出神的看着满天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