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文洵拼命朝张氏眨眼。

    他爹和曹恭直在朝上就是死对头,一吵起来就没完,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两人拉开,怎么还煽风点火呢?

    “爹,你说人家姑娘是不对。”曹家儿子凑到曹恭直跟前,轻声道。

    曹恭直脸色极差的瞪他一眼。

    这道理他能不知道?

    当时就是想找个话戳那老匹夫,他女儿恰好碰上来而已。

    现在弄得进也不是退更不是!

    咚咚咚!

    清脆响亮的锣声响起。

    “都到自己屋门前!开始点名了!”前头一个破锣嗓子高声吆喝着。

    曹恭直就势躲开她们,到屋门前板板正正站好。

    “今日无闲和你们争辩!”

    “呵,上朝时没见你如此得体!”

    文德厚讽刺一句,站在他旁边。

    其他人也在门前站成一排。

    曹家夫人和张氏在一起,稍稍侧身福了福,“我家老爷言语冲撞,还望夫人恕罪。”

    “哎,这同你又没有关系。”张氏忙把人扶起。

    曹夫人生了一张典型的书香门第家的脸,下巴尖而小巧,眉眼偏细,说起话来天然比常人慢一些。

    “我与他夫妻,自然有关系,女子声名重要,实不该编排。”

    张氏顿时对她很有好感。

    提着锣的小吏从前到后点完了人,最后问:“规矩卢哥同你们说了吧。”

    “说了,只是未告知明日去哪。”文德厚拱手道。

    小吏伸手一划,“你们这些人明日一起走。”

    一个大圈把文曹两家男人全都划进去。

    “女眷明早来找我,领你们去你家的地。”

    张氏应下。

    太阳彻底沉入山中。

    原本寒冷的天又多了一重冷。

    人在外头几个呼吸就能冻得鼻尖通红。

    众人均进屋去。

    曹夫人从床板下找出一盏油灯,微弱的火苗燃起,屋里才稍稍有了点光。

    她又拿布熟练地封住窗。

    张氏见状上去帮忙,顺口问:“夫人今年贵庚?”

    “三十有五。”

    “我比你虚长一岁,可能称你作妹妹?”

    “蒙姐姐抬爱。”

    “……”

    “……”

    几句话间,两人忙完了事,张氏已经拉着曹夫人的手坐在了同一张床上。

    “这么说每日就是挖土运土?可整整一天,你们能受得了吗?”

    “刚开始确实受不得,不过明年全赖那块地养活,受不得也要受。”曹夫人苦笑道。

    她说话永远慢条斯理,沉沉稳稳的,便自然有种端庄的气质。

    文琴看着她的做派,一直提着的那股劲松了点。

    “大娘,我去打些水回来。”她稍稍放慢了些语速。

    张氏点头。

    “有热水可以用。”曹夫人说完,又叫了自己两个女儿,“你们也打些水回来,一并带这位姑娘过去。”

    文琴谢过。

    女眷这边分到了两个盆,文澜拿着另一个跟着去了。

    剩下王氏和卫雅,两人没话说,默契的闭上嘴,只听着曹夫人和张氏交谈。

    她俩聊得很多,从虞都说到流放路上。

    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关系紧要的谁也没提。

    “姐姐还是要留个盆用来泡脚,不然你们日后去地上会很吃不消。”曹夫人见女儿回来,接过水盆,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多亏妹妹提醒。”

    张氏立马着手在其中一个盆上做了标记,将两个分开。

    “那老爷他们怎么办啊?”王氏凑近了小声问。

    “明日想法儿再买个就是。”张氏洗过了脸,端着盆要出去。

    后边曹夫人忙叫住她,“不能倒。”

    “分过一轮水便没了,井里的水这时候冰的厉害,用不了。”

    张氏看向她身后,曹家女儿也是就着用过的水再洗。

    “那…曼娘?”

    王氏怯怯道:“还是阿雅和澜儿先吧。”

    “你是长辈。”

    文澜和卫雅也让她。

    王氏这才上前。

    女眷这边有人提醒,保住了水,文德厚那边就惨一些。

    一盆水哗一声泼出去。

    文洵又出外转了一圈,才知道没热水了。

    而曹家那边,一盆水洗的乌黑才倒。

    “爹……”

    “不是还有井吗?”

    文洵出去,文德厚再看曹恭直,那厮明明在幸灾乐祸。

    “你知道热水会没?”

    “知道啊。”曹恭直理直气壮的。

    “那你不告诉我?”

    曹恭直冷哼,“你问我了吗?再说你把我们东西全扔地上,我还没跟你计较呢!”

    “不把你们东西放地上,我们住哪?”

    “君子不取他人之物,文德厚,才两个月,你圣贤书就都忘干净了?”

    文德厚没话反驳,脸上一赧。

    曹恭直顿时得意,使劲抖了抖自己的衣服,大力拍了拍衣服上根本拍不掉的灰。

    “曹大人此言差矣。”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曹恭直脸上的得意一顿,朝声音来处看去。

    黑暗中,文遇竖抱着枕头,下巴搭在上边,继续道:“君子不取他人之物,乃是君子不随意拿取他人所属物品……”

    “你们没拿?”

    “这个前提是,他人物品理应搁在不妨碍别人的地方,试问我把夜壶放在曹大人枕侧,曹大人也不动吗?”

    曹恭直敏锐的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嚣张劲儿。

    他先前在文澜那受的气还没散,登时怒道:“强词夺理!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妨碍谁了?这屋是我们先住的!你们一来就把我们东西扔地上,是何道理?”

    “爹,人家也没随便扔地上。”曹家大公子拉住自家爹,低声劝了一句。

    文棋也拽住文遇的袖子,弱声弱气道:“小弟,娘不是告诉我们,万事要容忍着些吗?”

    “他欺负我姐,我已经忍了很久了。”文遇放下枕头,认真道。

    “我欺负你姐?”曹恭直闻言更不乐意,“你姐伶牙俐齿,可没轻骂我!”

    “你自找的。”文德厚沉声接道。

    “你们……好,好!”

    曹恭直从床上站起来,没有光的屋子里看他就是黑漆漆高瘦的一条。

    “文德厚,你也少耍嘴皮子,来打一架!”

    文德厚看他一眼,淡淡道:“粗俗,无礼。”

    说完慢条斯理的褪掉鞋子,转身抬腿塞进被子里。

    “今天你不打也得打!”

    曹恭直气势汹汹的一步迈到他床上,先动手按住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