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祯看向她时,她实在忍不住问道:“楚郎君,这是何仙法也?瑶台歌舞?”

楚祯笑了起来,“这是电脑,可以播放音乐。”

“音乐?是…曲乐?曲牌名叫什么?”

少女似乎放松了不少,朝他展颜笑了起来:“填词填得有些怪,词人是谁?曲调也未曾听闻。”

李小娘子笑得很美,娴静淑雅。

楚祯多看了她一眼,才回答:

“曲牌名?哦,你是说歌名吧?这首歌叫《知否知否》,写词的叫李清照和——”

他语气顿住,目光落到书桌上那本《李清照诗词集》上,又看了看她,把音乐停下来。

少女也睁大眼睛,下意识说:

“我?我从未写过这首……我是说,奴从未听说知否知否!好怪的词。”

她不对劲。

楚祯心领神会,当着她的面笑着说:“李清照是北宋朝的人,宋徽宗、宋钦宗时期。”

少女低眉垂目,眼神瞥到一旁,没有回应。

她不知道宋徽宗宋钦宗是谁。

“而且是大词人,在我心目中,是少数能和南唐后主李煜比一比的诗词大家。”

“啊?”

李小娘子诧异抬头,被夸得受宠若惊、受之有愧的模样。

楚祯再笑:“李清照前期的词风清新脱俗,婉约细腻,靖康之变后,则是——”

楚祯闭了嘴,没有往下说,不能在人家面前揭短。

李小娘子又羞又恼,“郎君但说无妨,我又不是李清照,更不会写词!”

不会写词李清照.jpg

楚祯哈哈一笑,“你怎么不自称奴了?”

李小娘子羞意浮现脸颊,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心中微恼,这人奇奇怪怪,说话也无礼太甚,专揭人短。

但这里的一切确实透露着古怪,她不过是伏在书桌上小憩片刻,却来到了这古怪地方,遇到了个知道她名字,又夸她,不,是贬她写词堪比后主李煜!

南唐后主李煜所写词虽文雅,但多是亡国之音,她写词则是……

“靖康之变?!”

李小娘子诧异看向楚祯,又突然想起来他上一句话。

楚郎君说,靖康之变后,她的词风改变,从清新脱俗,变为…什么?

这人到底是谁?怎么知道将来的事?

真是仙君不成?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楚祯只用岳飞的《满江红》回答了她,就不再往下说。

毕竟靖康之变中,徽、钦二帝被辱,皇后沦为洗衣房奴婢,三千嫔妃被明码标价售卖,这其中的国仇家恨与耻辱,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楚的。

而且靖康之变后,李清照跟随北宋君臣仓惶南渡,更不能轻易对眼前这位李小娘子说出。

衣冠南渡可不是什么好词。

想到靖康耻,楚祯才感受到李小娘子口中,“金寇南下”所蕴含的惶恐。

不对。

“你真是李清照?”

楚祯看向她,按历史,李清照是很多年后才遭遇靖康之变,少女时候的她,北方还是辽国,金国要挺久后才建立。

自己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且还被楚祯直接称呼名字的李小娘子,又幽怨的看了一眼他。

楚祯笑了一笑,站起身做了个手势,“先不说那么多,李小娘子,请坐,我给你倒一杯茶,对了,早上我买了些荔枝。”

说完,待她看清楚桌子上红彤彤的荔枝,戒备心减弱后,楚祯才站起身,将荔枝拿到沙发前的桌子上,示意李小娘子坐在沙发。

又问她:“你会吃荔枝吗?”

不是楚祯看人家李清照窈窕淑女,清丽娴雅,就瞎问套近乎。

而是古代人真的挺难吃到荔枝的。

有诗为证: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奴家没吃过,然奴曾看过香山老居士所撰写的荔枝图序。”

李小娘子神情略有些得意,回他道:“其上有写,荔枝生巴峡间,朵如葡萄,核如枇杷,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酸如醴酪。”

上面还有写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而味变。

如今她看这些大红色的荔枝色泽鲜艳,难道这里是岭南?

她不禁看向窗外,看到了那一栋栋怪异高耸、似有许多窗户的楼阁。

他这栋房子的窗户也好生奇怪,这是琉璃做窗?

“荔枝图序?”

楚祯想了想,才想到这是白居易写的文章,古人对前人的称呼都很别致,与现代截然不同。

再看了看她,楚祯不禁笑出声:“我倒听说过打马图序。”

“啊!?”

李小娘子立刻看过来,眼睛亮起:“你也会打马?!”

少女雀跃爱玩之神情展露无遗。

“哈哈!”

楚祯笑道:“我可不会,但我知道你会。”

说着,不等她反应,转身去给她泡一杯茶。

楚祯挺喜欢李清照诗词的,很乐意给她一杯好茶,招待好她。

“谁写的打马图序?我都没写呢,怎么就有人写了。

李小娘嘟囔一声,猜出楚祯话中之意,奈何他不愿多说,她只能把目光放到荔枝上。

荔枝是岭南独有,她早有听闻,却从未吃过。

“坐下吃吧,别客气。”楚祯看了一眼她,说道。

犹豫片刻后,李小娘子还是朝楚祯行了个礼,“多谢楚郎君。”

她小心翼翼看了看,才在古怪的毛皮状长椅坐下,臀儿刚碰到,立刻就陷进去,倒把她吓了一跳,连忙看向楚祯。

幸好他在点茶中。

就是她没看到点茶所需的釜、茶筅、,也没见到什么柴火。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发觉这长椅柔软舒适,远胜自己平日坐的椅子,才渐渐放松下来。

继续以好奇的目光打量四周。

除了书架上的书,还有桌椅等物,这里的好多东西都是她没见过的东西,奇之又奇。

再小心翼翼从荔枝枝丫上,纤手摘下一颗红通通的荔枝来。

先观其色,再凑到鼻翼间闻一闻,方才小心剥开红色的果皮,见到里面雪白的果肉。

放入口中,香甜鲜美,细腻爽滑,令她不禁眉眼舒展,被荔枝味道所折服。

“垃圾桶在旁边。”

楚祯指了指她襦裙裙摆不远处的垃圾桶,“果壳果核丢里面,尽管吃,别客气,你难得来一趟我这里做客,别把我地图抢了就好。”

“?”

虽不太理解他的话,但荔枝是真的好吃!

李小娘子又不禁多吃了几颗,把两颗果肉一起含在嘴里,脑袋左右晃,口齿不清的念:“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泡茶中的楚祯看向那身段窈窕,正大吃着荔枝的少女。

只听她继续说:

“苏翁虽词写得不怎么样,但诗却是极好的!”

“苏翁?你是说苏轼吧?”

楚祯哑然失笑,“苏轼的词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样的千古名句,古往今来,能评价苏轼词不怎么样的李姓女子,大概唯有易安居士一人。”

李小娘子嘴里含着两颗荔枝看向他,似乎知道自己失言了。

楚祯再笑:“所以你是李清照,还是说你口出狂言,竟敢瞧不起苏东坡?”

二选一,是李清照,还是狂妄过头的小娘子?

李小娘子神情幽怨,吃下荔枝后,转头很淑女的将果核吐在掌心里,却未扔掉,回头对楚祯说:

“楚郎君既早已猜出,又何必屡次戏谑奴家?奴一小女子尔,文章才学不如苏翁,诗也不如苏翁,只不过平日听一些曲子,在词这一道略有几分耳力,故而说苏翁写词写得像诗,唱起来没韵。”

尽管已经猜出,但得到她的亲口承认后,楚祯仍然有几分动容,仔细望着眼前窈窕身姿的少女,见她眉宇间隐约有一股文人傲气,就像是读书时候班上的全省第一。

“果然李清照,难怪敢点评苏轼的词。”

楚祯赞叹道。

以李清照现在及笄少女的年纪,她当然还没有写出日后的凄凄惨惨戚戚,这样的千古名篇。

但她才气已经初步养成,少女心高气傲,敢按照自己喜好,点评前辈们在写词上的功力。

把她和李煜比,她估计还不乐意。

李清照羞涩低头,继续吃荔枝。

她被眼前男人喊了好多声名字,无端被冒犯,吃他一些荔枝不过分吧?

等等,易安居士?

谁呀,谁叫易安?

是陶公所写的归去来兮辞中的“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的易安?

易安虽好,可用来做号,自称易安居士,这实在不是她李清照的号!

她以后偏不叫易安!

看这位楚仙君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