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梨香院。
在楚祯一片好心意呵护下,林黛玉暖暖的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醒来,她睁着朦胧睡眼,看到母亲坐她床边,看她带回来的那包拆开的东西,旁边椅子上放着染红的衣裙。
“母亲!”
林黛玉睡意一下子没了,脸蛋唰的羞红,她母亲看过来后,她又躲入被子内。
“你这丫头。”
贾敏又好奇又好笑,“都成大姑娘了……出来,快给你娘说说,这包东西是怎么个回事?”
她拉扯着女儿的被子,将发丝凌乱、小脸羞红的黛玉从被子里拽出,让她坐好,审问她!
林黛玉羞着抿唇,不肯说。
贾敏却猜到了,指着那几包东西道:“是你楚大爷送你的?”
“……嗯。”
黛玉低垂着头,羞极了,半晌,方才小声跟母亲说了昨晚的事。
“真真是个蠢丫头。”
贾敏搂住了女儿,握她的手,摸摸她额头,看她有没有发烧生病,确认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楚大爷去店铺里给你买这個?”贾敏拿起东西来,好奇问:“这都是怎么用的?”
林黛玉大奇,“母亲不责怪我?”
“你把娘当成什么人了?”
贾敏拧了下她香腮,笑道:“伱多次跟我说过,楚大爷那里百无禁忌,他甚至会拿怎么生孩子的医书给你。
况且,将来若是不幸生病了,大夫少不得问经期、经血的事,先前我没告诉过你,如今你成大姑娘了,我得好好教你怎么调养身子。”
黛玉伏在母亲身上,羞着没说话。
贾敏用手摩挲着她柔弱的玉背,叮嘱她道:“这事楚大爷知道就知道吧,你尽可说给他听。
但那两位前朝圣人,万不可说与他们听,至于你府里的表哥,舅舅们,也不能说……女孩家的事,只能告诉身边的丫鬟和你奶母,到不得已时,也可告诉大夫。”
黛玉应下来。
女儿家的事,旁人都不能知,唯独楚祯与他人不同。
贾敏搂着女儿,喊了黛玉的贴身丫鬟雪雁和紫鹃进来。
“姑娘来月事了,昨晚上把衣服给弄脏了些,你们拿去洗了,别让人知道。”
两丫头年纪也不大,却也都知晓了女孩家事,如今见小姐伏在太太怀里羞着的模样,她们也都羞笑一声,答应下来,再把椅子上的衣裙拿走,自己动手洗,不给外边的粗使丫头们知道。
贾敏又笑道:“你这两日准备着些,若是宫里有懿旨下来,你就跟我去宫里见一见世面。”
“宫里?”
黛玉抬起头,“若是过两日没有懿旨呢?”
“你这丫头真机灵!”
贾敏无奈说:“若是四五日后懿旨才下来,你就不必去了。”
林黛玉大约猜到了,母亲曾提过,当年她在神京里有着不少的闺阁好友。
……
懿旨比她们想的还快。
才到中午时分,就有门吏急匆匆进来禀告:
“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传口谕!”
因贾政去了衙门处理公务,贾赦也出了门,贾琏亦是不知去了何处,门吏的话只得一层层往内传。
不多时,就传到鸳鸯耳里,她忙去禀告老太太。
“这些孽障一个个都去了哪里?!”
贾母一边恼怒着,一边吩咐说道:“去摆香案,开了正门,把宝玉叫来,让太太奶奶们都去迎都太监夏老爷,快去!”
一众丫鬟婆子忙去准备。
“好端端的,宫里怎么来人了?”
贾母心下疑惑,拉着鸳鸯低声和她道:“你去拿了五百两银子给凤丫头,让她拿去看着赏了。”
“是老太太。”
鸳鸯忙应下,去库里取银子,让几个丫鬟端上,盖着绸布送去给王熙凤。
贾母换了身得体衣裳,才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往正厅走去。
才刚走到,正好遇着王熙凤等人引领着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往前厅走来,身后还跟着一群衣着鲜明的內监,有十多人手中捧着盖了布的盒子,直把四周丫鬟婆子都给唬住。
“奴婢见过老太君,老太君近日可好?”
见了贾母,夏守忠上前来见礼。
“托夏公公的福,我这身子骨还算硬朗着。”
贾母笑着,请他到了正厅,正欲与众人跪下领旨,夏守忠忙说道:
“老太君不急着接旨,这次皇后娘娘的口谕是下给您女儿的,娘娘年前就听说林夫人要回门,到昨日可算等来了……不知林御史夫人现下何处?”
众人这才恍然,纷纷看向贾母。
王夫人手中拽着手帕,对这个小姑子实在是没话说了。
出阁前也就罢了,如今她才回门,就有皇后娘娘给她传旨,还让太监们带了赏赐来。
“去请姑奶奶来接娘娘旨意!”
贾母命鸳鸯,派人快些去请御史林夫人,又请夏守忠进了厅内看坐,上茶。
一众內监捧着十多个礼盒在外边等待,王熙凤本想让他们也喝口茶,但不敢做主,请示贾母,贾母又问夏守忠。
“等林夫人到了再说。”
夏守忠坐椅子上慢慢品茶,半点也不见焦急。
邢夫人,王夫人等诰命夫人,以及王熙凤,连带贾母,都只得陪坐等待。
等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把住在荣国府东北角的贾敏给请来了。
她刚跨进厅内,夏守忠见到后,连忙站起身迎接,拱手作揖礼问好道:
“奴婢夏守忠,见过林夫人!”
林如海是右佥都御史,贾敏是四品诰命,在贾府内不算品级高,邢夫人为一品夫人,贾母更是国公夫人。
但夏守忠对她的态度,却比对史老太君贾母还恭敬许多,甚至王熙凤看得出来,这夏太监对姑奶奶有讨好巴结之意,那张脸都笑开花了。
“夏公公多礼了。”
贾敏领着女儿黛玉,与贾母等人跪下接旨。
夏守忠面南而立,口中说道:“娘娘口谕:请林夫人歇息几日后,到坤宁宫觐见娘娘。”
说罢,忙又做了个虚扶起的动作,请贾敏等人起身。
待贾敏站起身,夏守忠又笑道:“娘娘甚是念着林夫人,请夫人歇息好后快些进宫去吧。”
內监端来入宫令牌。
贾敏收下后,笑道:“麻烦夏公公回去禀告,过两日我就带女儿进宫面见娘娘。”
“林夫人女儿?”
夏守忠目光落到林黛玉身上,白净的脸上露出惊讶神情,连连叹道:“怪不得娘娘惦记,特意下旨赏赐,原来林夫人女儿也如林夫人一般标致美貌。”
这话若是别的男人说出口,早该打死,但夏守忠却是宫里的太监,不是男人。
于是众人也跟着夸,倒把林黛玉给夸得羞红脸。
皇后的赏赐也下来后,宫扇,簪花,香珠等十多样,光是宫花就有十多根。
除贾母外,只有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得了皇后的直接赏赐,余者一概没有。
连贾敏都未曾有赏赐。
完毕后,贾敏对王熙凤笑说:“夏公公带人从宫里来一趟不容易,家里可有茶水礼物备着?”
茶水和礼物一起说出。
“有的,方才我正说,各位公公稍等片刻,茶水马上送上。”
王熙凤忙去安排。
“喝口茶罢了,礼物就不必了。”
夏守忠推辞着,但礼物端上来后,到底没拒绝,让內监领了。
一盏茶喝完,他也起身告辞离开。
贾敏让母亲坐着,她和黛玉、王夫人王熙凤等,送宫里太监们出门,目送夏守忠骑上马离开后,方才折身回来。
巧的是,太监们刚走,贾赦就骑着马回来了,身后跟着三两个小厮。
“小妹?!”
贾赦见府中正门开着,小妹站门口直勾勾看他,唬得他连忙下马,与她一同进正厅去。
“又去哪儿胡混了?”
贾母脸色不好看,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责问。
贾赦赔笑着找了个借口,五十岁的年纪,在母亲面前依旧是儿子。
“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大老爷们全都出去厮混,宫里来人了,还得我们这些娘们出来迎接!”
贾母骂说,也不管他了,把贾敏和外孙女叫来身边,心满意足的握住两人的手:“还是我的丫头让我省心,懂得规矩,选夫婿的眼光又好。”
选的夫婿?
林如海是贾敏选的?
别说林黛玉不懂内情,许多府里的婆子们,也都纷纷惊讶望向曾经的大小姐,想着当年的事。
贾赦顺着母亲意思,也笑着夸道:“那时候谁又能知道妹丈是文曲星下凡呢?也只有妹妹才一眼看出。”
贾敏淡淡道:”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母亲我扶你回去歇着吧。”
贾母点头,握着女儿手一起回去了。
林黛玉跟在身后,方才想到,父亲是在她出生后才中的探花。
晚上。
贾琏回来,听说这事后,连忙去向贾母请罪。
不出意外被臭骂一顿。
所幸无事发生,贾琏也就回到了屋里,本以为会被王熙凤也骂一顿,谁知,她却问起了姑奶奶在荣国府当年的事。
“你问这些做什么?”贾琏在平儿的伺候下解了衣裳,又坐下来歇息喝茶。
“你不知道你姑姑白天里多威风!”
王熙凤不无嫉妒说道:“咱们几个谁不是敛气屏息?丫鬟婆子们躲着不敢吭声,我见识也不多,不知怎么安排礼数,那夏老爷又是……六宫都太监,坤宁宫伺候皇后娘娘的。”
“唯独你姑姑来了后……”
王熙凤酸溜溜的描述贾敏气度。
贾琏喝了一口茶,笑说道:“我姑是什么人?你们哪能和她比。老爷和大老爷都不曾练武,唯独她从小舞刀弄剑,继承了老太爷在战场上的本事,我曾听大老爷说过,若她是男儿,早去边疆统兵建功立业去了。”
王熙凤惊讶看向他。
女儿家舞刀弄剑的?
贾琏又说道:“我姑以前还扮做男子骑马出门顽,又常常去别人家里做客,京师当年闺阁里头的小姐大半她都认识,如今小姐们都嫁人成各家太太了,巧的是,其中一位嫁进了齐王府,成了王妃,而如今齐王……”
贾琏朝皇宫方向拱了拱手,表示你该明白了吧?
王熙凤总算明白,为何皇后娘娘在贾敏回门第二天,就派人下了口谕,宣她择日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