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贾敏因未见女儿起床,进了黛玉的屋,见她床上纱帐还未收起,本有些担心,但又见到床边椅子上放着几盒各色水果,两袋子花花绿绿的东西,就知她昨晚又魂游去了楚大爷那。
说是魂游,其实也跟真身去差不多。
玉儿第一次来经就是在她楚大爷那……
“这蠢丫头啊。”
心里叹着,贾敏翻了翻袋子略看一眼后,便要出门去,就听纱帐内传出声音来:
“谁?”
“醒了就起来。”
“妈妈你怎么不出声?唬了我一跳。”
林黛玉放下心来,起身撩起纱帐。
“就你这胆子我还吓唬得了你?”
贾敏看着已经是大姑娘的女儿起床,见她发丝凌乱,纤弱身躯上衣衫也乱着,领口有大片雪白娇腻的肌肤,小脸蛋儿巴掌大,端的是妩媚风流,令她那些贾府表哥每每多看她几眼。
看也白看!
她是不愿让女儿嫁入贾府的!
林黛玉脸一红,嗔道:“母亲又来消遣我。”
贾敏笑说:“也不知是谁天天往娘家带东西,谁消遣你了?”
林黛玉一听,不禁霞飞双颊,腮上通红,羞不可抑,鼓着脸颊道:
“母亲就是消遣我!楚大爷是主人,我们是客人,他每次都大方的送了我们许多这儿没有的东西……什么娘家……难道我和清姐姐都是?更别说洪武帝连楚大爷家的椅子都搬走了。”
洪武帝连椅子都要?
贾敏听了后,半天说不出话,只得笑问她:
“人家送了你那么多东西,你就回赠了一盒汤圆?”
“还送个香囊”
“香囊?”
贾敏有些吃惊,但黛玉已经背过身去整理衣裳,下床来先拿起椅子上的东西,问她这些果子能不能拿去给外祖母吃。
“都有些什么果?”
贾敏拧了下她香腮,也不追问香囊的事了,与她一起看昨晚带回来的东西。
黛玉愁着说道:“楚大爷送的东西都是好的,可就是不能拿上台面,外祖母要是知道了,准会怀疑这些果子从哪来。”
“不是什么难事。”
贾敏出门,喊了一声:“紫鹃,去拿个大些的碗,再取一些盐来。”
“来了!”
刚来林黛玉身边伺候,原是贾母身旁二等丫鬟的紫鹃,应了一声,出门去厨房里找碗。
等她回来时,不但拿了一个暗刻龙凤纹甜白釉盖碗,还多拿了两副筷子和两根汤勺,问姑奶奶可要这些?
“是個机灵人。”
贾敏含笑称赞她,接过来后吩咐她去准备洗脸盆和毛巾,转身又进了黛玉屋里。
林黛玉初时还疑惑,但见母亲剥了荔枝壳,将乳白色荔枝肉放入碗内,便知她要做什么。
黛玉也帮忙剥荔枝。
母女两人忙完,用盐水泡着荔枝肉,方唤了丫鬟进来为黛玉梳妆。
“姑奶奶可曾听说?”紫鹃一边为黛玉梳洗,一边笑道:“昨日里太太那边传出话来,说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进京,怕是今日就要到了。”
“哪个姨太太?”林黛玉好奇问,贾府许多人她才刚认识完。
“就是太太的亲姊妹,嫁入薛家的那位姨太太。”
林黛玉想到了清姐姐提到过的薛姑娘,想来便是这一位姨太太的女儿。
“知道了。”
贾敏并不甚在意,是她嫂子家的亲戚,和黛玉隔了好远。
她赏了紫鹃及房里各丫头婆子每人两粒荔枝肉,奶母多给一粒。
再让紫鹃将这一碗荔枝肉,外加一些青果子送去给老太太,并转告老太太,她和黛玉待会再过去问安。
因贾府实在大,贾母便免去了她二人每日早晨的问安,若是有事,不来也可以,比如昨晚上从皇宫刚回来。
昨晚没去问安,故而待会要补上。
“是,姑奶奶。”
紫鹃端着茶托离开。
出了门,又忍不住仔细瞧了瞧碗里白花花的荔枝肉。
她刚才尝了姑奶奶赏的荔枝后,总觉得荔枝肉鲜得过分,不像腌制许久的,倒像是刚放进去的。
紫鹃瞧了瞧四周方才长出枝条的柳树,哂笑道:“我准是脑袋昏了,舌头也尝不出味来,这天气哪来那么快有荔枝从南边送来?”
即便是鲜荔枝,她们这些丫鬟也吃不到。
走了小半个时辰,放下茶托歇了一回,紫鹃方才将荔枝肉送到老太太那。
才进屋,她就见到老太太屋里多出两位陌生人。
其中一位四十岁上下,长相与太太有几分相似。
另一位是个小姐,与林姑娘年纪相仿,却比姑娘身子丰盈的多,肌肤莹润雪白,唇瓣鲜红,举止娴雅,就坐在老太太身旁陪着说话聊天。
紫鹃便猜出,是薛家的姨太太和她女儿到了。
老太太见了她,便笑问:
“伱姑奶奶和姑娘还累着吗?宫里规矩多,见着谁都要磕头行礼,一趟下来累得不轻。”
薛家的姨太太和她女儿都纷纷看来,神情有些惊讶。
紫鹃忙笑着回:“姑娘今早多睡
了一会,姑奶奶倒是与平日一样起床了,让我先送些荔枝和果子来给老太太尝,待会姑奶奶和姑娘再过来问安。”
“难为她有心了。”
贾母很高兴,但见到紫鹃端上的荔枝肉后,又不禁惊奇道:“这是在扬州腌的荔枝?怪好看的,跟鲜的一样。”
又对身旁体态丰润的薛家小姐,和薛家姨太太笑道:“正好你们来了,都来一块尝尝!”
薛家姨太太和小姐忙起身道谢,贾母怪罪道:“一家子亲戚就不用谢来谢去的,以后你们住这里难道也要这样多礼?坐下罢。”
薛家二人方才坐下。
鸳鸯命人端来盆温水让老太太和她们洗手,又倒去荔枝碗里的水,再洗一遍,方才盛到老太太面前。
贾母尝了一粒,才放入口中,便惊奇起来:“这味儿……”
吃下肚里,又不禁叹道:“果真和鲜荔枝一样,不知我那丫头是怎么腌制的,回头让她派人在南边多准备一些,咱们冬日里也能尝到。”
薛家二人吃了,也觉得惊奇。
贾母对站身旁的鸳鸯说道:“分一些拿去宝玉屋里,再送几个去给丫头们。”
顿了下,才又说道:“给兰儿和环儿也送去两粒。”
“是老太太。”
鸳鸯叫了几个丫鬟过来,分了果子送去各屋,等再端回来时,碟子里就只剩下十多粒白花花的果肉。
幸好还有一些青果子。
紫鹃站旁边,见太太也只能眼巴巴的瞧着,不禁心里好笑。
刚才姑奶奶也分了她两粒!
“你也来尝尝。”
又让薛家母女二人吃几颗后,贾母才对王夫人说道。
王夫人尝了,也觉得好吃。
就是心里不太是滋味。
又是她这小姑子出风头,她亲妹妹带着女儿才刚上了京,就吃到了这些荔枝,承了人家的情。
“老太太,我先去回姑奶奶的话。”
紫鹃出来告辞。
贾母笑着同意了,又让鸳鸯送一送她。
紫鹃吓了一跳,忙推辞,她原本叫鹦哥,就是老太太房里的,鸳鸯是一等丫鬟,岂能来送她?
可鸳鸯不但送她出门,还拿出半吊钱塞给了她,笑说不能让她白跑两趟。
“……”
紫鹃拿着赏钱,疑惑的走在后院,想了半日,远远看到梨香院外,进了院子,见林姑娘和姑奶奶正在舒展筋骨,方才有些想明白。
几个丫鬟陪在一旁。
“姑奶奶,你们这是在……?”
紫鹃看得惊讶,姑奶奶和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不但舒展筋骨,还跑跑跳跳,伸着手扭着腰,用手指去触碰脚尖,姿态很是不雅。
“这叫早晚操,可以活动筋骨,锻炼身子。”
林黛玉笑着回她,“你们平常早晨和晚上也可以学着做一下。”
紫鹃还是觉得疑惑,但院子里都是女眷,她也就不再问。
毕竟她刚来伺候姑娘,也许这是扬州城小姐太太流行的呢?
紫鹃回了话,说了薛家亲戚来到的事。
“老太太让我们马上去吗?”
贾敏一边问,一边跟着女儿学这来自楚大爷传授的锻炼身体的早操。
“这倒没有。”紫鹃回道。
“那我们待会再过去。”
贾敏打定主意,既是楚大爷说的,那以后早晨傍晚,都让女儿来走一走练一练,不让她身子太弱了。
黛玉已经是大姑娘,过了两三年找人婚配,嫁出去后身体不好怎么管家?
就怕她不愿,心思在别的地方,不在京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