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村外,荒丘小岗。

王谧行色匆匆,在两个一袭黑衣的护卫的跟随之下,走向了岗上,刘林宗一身灰色的袍子,在这浓浓的夜色之中,完全看不出来,只是他那白皙的皮肤,在如水的月光照耀之下,偶尔会发出些光芒。

王谧看到刘林宗,也顾不得行礼作揖,叹了口气:“刁逵他们下手也太狠了,这回是真想要刘裕的命。前辈,你这回也未免太托大了点,要是刘裕真的死了,那岂不是…………”

刘林宗微微一笑:“这个时机本就很难把握,去得早了刘裕未必会吃亏,也不至于给逼上绝路,去得迟了有可能会送命。但刁逵上次丢了那么大的人,一定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羞辱刘裕,所以,晚去比早去好。”

王谧摇了摇头:“前辈是没看到刘裕身上的伤啊,有的地方连骨头都给打得要露出来了,就算保了这条命,也很难说会不会残废。如果一个残废的刘裕,对您还有用吗?”

刘林宗勾了勾嘴角:“如果上天真的要刘裕成事,就不会让他在这回落下残疾,我相信老天不会让我失望的。你得防得着点刁家,他们明面上接受了我们的提议,但有可能会暗中使坏,比如在给刘裕的药上作手脚。”

说到这里,刘林宗转头看向了一直在身边沉默不语的那个紫面大汉刘牢之,说道:“牢之,那个大夫,你盯好了吗?”

刘牢之点了点头:“放心吧,无终已经带了人守在檀大夫家那里,一有人接近,马上就会拦下,还有,城中的药房也全部给我们盯着了,刘裕受的是皮外伤,也是在战场上容易受到的外伤。”

“檀大夫开的药方没有问题,儿茶二钱、硼砂一钱、地榆一两二钱、侧柏叶八钱、冰片一钱、百草霜四钱半、黄柏六钱、七种中药材配伍研末,可以生肌活血,去除杖毒,也不留疤痕。”

“以刘裕的体质,应该十天左右就可以下地行走,而快则二旬,慢则一个月,就可以恢复如初。”

刘林宗点了点头:“他肯放弃向刁逵寻仇吗?”

王谧叹了口气:“就是这点他不答应。他说就算是刘先生救了他的命,也不能决定他的人生。依我看,他不向刁逵报仇,这次也不会罢休的。”

刘林宗勾了勾嘴角:“是啊,这回刁逵太过份了,打刘裕也就罢了,还要害他的家人,刘裕从小没了爹,是这个后娘一手把他拉扯大的,感情非同一般,这回萧氏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岂能放过刁家!”

刘牢之叹了口气:“可是刘裕还是没有跟刁家正面斗的本事,我查过刁家,他们最近的守卫很严密,刘裕现在连下床都不能,又如何能去寻仇呢?主公,只怕还需要您亲自出马一趟,向刘裕晓以利害,让他知道,只有在军中建功,有了权力之后,才是报复刁家的好机会啊。”

刘林宗叹了口气:“这些是后话了。刁逵这回的胃口很大,广州刺史可以接触到南洋的奇珍异货,这些都是世家子侄们争奇斗富所需要的,可谓一本万利。除了刁逵外,还有其他几个中等世家也想要广州刺史,我现在还得回建康一趟,请叔父帮忙解决此事。”

王谧的脸色一变:“您这就要走吗?”

刘林宗点了点头:“除了此事之外,还有紧急的军情需要处理,听说秦国丞相王猛已经患了病,这些年之所以秦国灭燕之后不再南下,王猛这个汉人功劳不小,如果他死了,那以秦王苻坚的个性,只怕是会挥军南下,大举进犯我们大晋了。所以叔父急召我回建康商议对策,北府兵的组建之事,已经刻不容缓啦!”

刘牢之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终于要打仗了吗?太好了!”

刘林宗微微一笑:“牢之就是牢之,闻战则喜,这才是优秀的战士,等刘裕的事情一解决,你就去淮北彭城一带去召集旧部,最多两个月的时间,我就要在广陵集结流民部队,组建一支足以抵御胡虏南下的精锐之师。”

刘牢之笑道:“放心吧,主公,弟兄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随时都会集结。”

刘林宗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时候已经不早了,我得动身上路啦,牢之,这里就交给你和无终了,下次我从建康回来之时,希望能带走一个健康的刘裕。”

王谧微微一笑:“前辈,我在这里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刘林宗的眼中光芒闪闪:“老弟也可以跟我一直回建康,大战在即,也是你们琅玡王氏重振家风的好机会,这回你帮了我大忙,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不嫌弃,中兵参军之职,为你而留。”

王谧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那就太谢谢前辈啦。”

刘林宗转身就向着岗下走去,他的声音顺着夜风传进了刘牢之的耳朵里:“留意天师道的孙泰,刁逵未必能想到什么毒计,但孙泰可以!”

与此同时,京口,刺史府。

后院的一间地下秘室里,几根粗如儿臂的牛油巨烛,正挂在墙上,噼哩啪啦地燃烧着,把这间阴暗的

秘室,照得如同白昼,秘室之中只有三个人,刁逵、刁协和孙泰,相对而坐,神色各异。

刁协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烛光照着他那满是白粉的脸,配合着他灿烂的笑容,而他那激动的声音,仍然在这秘室中回荡着:“孙教主啊,这回多亏了你,出了这样好的连环计,以赌博诱得那刘裕上了当。”

“而最关键的劫持刘裕家人的点子,也是你出的,这回咱们教训了刘裕,又拿到了广州刺史这个肥缺,你可是首功之臣啊。放心,广州那里天高皇帝远,刺史说了算,咱们会在那里给你们大开布道的方便之门!”

刁逵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勾了勾嘴角:“孙教主,你一直就没笑过,好像对这样的结果,不太满意啊。”

孙泰的眼中冷芒一闪:“刘裕不死,我等必有大祸,二位就没感觉到危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