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刺史府。

刺史公堂之上,已经只剩下了几个人,刁逵与刁协兄弟二人,身着红色的高品阶官服,愁眉深锁,而刘毅和孟昶二人,也身着绿色的低品官服,立于堂下,几十个护卫远远地把守着刺史府的大门,不停地有信使来回奔跑,向着刘毅耳语几句,然后再匆匆奔回。

又一个信使来而复去,刘毅的嘴角勾了勾,上前道:“诸葛长民已经关闭了银勾赌场,而且,刘裕还放话,说是一个月内,要让所有其他的赌场也全部关门。”

刁协的脸上白粉气得纷纷下落,厉声尖叫道:“好个不识抬举的刘裕,一回来就跟我们作对?!刘毅,你是本州司马,有如此公然挑战朝廷的恶贼,还不快快带兵捉拿?”

刁逵抬起了手,摇了摇:“二弟,这么多年下来了,你这急脾气还不能改一改,那诸葛长民也算得上是个狠角色了,怎么半个时辰不到就服软了?刘司马,你原来可是判断,诸葛长民能撑上一阵子,我们再出手呢。”

刘毅叹了口气:“我还是低估了刘裕,他不知从哪儿学了一套厉害的千术,把赌场里的那些个弯弯绕全给演示了一遍,那些赌汉们一下子就愤怒了,诸葛长民根本没办法再拖下去,再说了,刘裕居然还知道您要让京口人卖身为奴,去当格斗士奴隶的事情,把这事也当场说破了,这下连诸葛长民都站到他那边啦。”

刁逵的眉头一皱:“他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此事就连诸葛长民都是前两天才告知,莫非…………”

他说着,目光开始在刘毅的身上上下打量起来。

刘毅微微一笑:“刁刺史,自从昨天以来,我可是跟您形影不离,再说了,这个点子也是我跟你出的,我又怎么可能去告诉刘裕呢。只怕是诸葛兄弟做事不密,我原来看他答应这事时就很勉强,给刘裕拿话一试,就直接吐了,不管怎么说,现在刘裕已经把这事公开了,京口人群情激愤,只怕这些个赌场,真的是开不下去啦。”

刁协扯着嗓子吼道:“什么?开不下去了?刘毅,你可别忘了,这些赌场也有你的一份,还得拿出三成的收入去孝敬王爷和仆射大人,你说关就关?”

刘毅叹了口气:“人要学会随机应变才是,刁长史,这几年京口能开起这些个赌坊,就在于刘裕不在,京口好汉们一盘散沙,没人领头,加上他们本就好赌,谢家自身难保,也不可能过问一个京口开赌场的小事,所以我们才能赚了几年的钱,现在刘裕回来了,王恭又是刚刚上任,只怕这赌场,就是他们要找的第一个突破口,与其等他们拿了罪证,不如自己先行关停,以免给他们可乘之机。”

刁逵看着刘毅,冷冷地说道:“刘司马,都说你一直怕了刘裕,我还以为是传言罢了,今天一看,还真的所言非虚啊。以前你在我这里也是自视极高,怎么这刘裕一回来,连交手的勇气也没了呢?”

刘毅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我这不就是跟他交手么?只不过现在这些赌场,还有格斗士奴隶的契约,是我们的死穴,刘裕突然回来,不知从哪儿找来了这些把柄,让我们措手不及,只有先保护好自己,才能再图反击。看刘裕这架式,是想从刁刺史你这里找到突破点,报仇雪恨呢,您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

刁逵的眉头一挑:“我乃是堂堂南徐州刺史,他现在一个平民百姓,也敢跟我斗?反了他了!再说了,我后面有会稽王和仆射大人,刘裕有什么?谢家都完蛋了,还有谁能保他?刘司马,我要是现在下令让你去捉拿他,也不提赌场之事,就说有人举报他从敌国潜回,意图刺探军情,顺便接走家人,你能做到把人带回来吗?”

刘毅摆了摆手:“刁刺史,你可别忘了,现在你的直接上司可不是会稽王和王仆射,而是王恭这个五州都督,扬州刺史,他昨天不打招呼就来了我们这里,酒席间也对您的示好拒之千里,冷若冰霜,今天一早,他就不打招呼出门,刚才的探子来报,他也去了刘裕那里,也许,这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计划,就等您上当呢,您这时候要抓刘裕,且不说我的手下们不会从命,就算刘裕真的束手就擒,只怕王恭也会找您麻烦的,毕竟,刘裕现在还是北府军的人,是他管。”

刁逵恨恨地说道:“可是这么多赌场,每年能跟我赚几百万的钱,就这样说关就关,我实在是不甘心啊。再说了,这里面还有会稽王和王仆射的份子呢。”

刘毅正色道:“那您正好可以把这里发生的事向会稽王和王仆射禀明啊,刘裕刚砸了赌坊,王恭就赶了过去,如果王恭不亲自拿下刘裕,那就意味着他允许,肯定刘裕的这个做法,如果您与之对抗,那以王恭的权势,要让刺史和长史吃亏,还是做得到的。”

“可是如果您暂时忍让,却把这事归结于王恭的苦苦相逼上,再把这事告诉会稽王,那会稽王他们自然会出手,如果王恭的五州都督,扬州刺史不保,那刘裕也就没了靠山,自然可以轻松解决了。”

刁逵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刘司马果然足智多谋,真不愧是北府军中的第一智者,好吧,就按你说的那样

,把赌场主动关闭,不过,征丁收税的事情,是朝廷的正式国法,王恭也不能与之对抗,这事就交给你去做了,十天之内,该征的税,该抽的丁,一点也不能少。不能让京口人觉得,刘裕来了,他们就能反了天!”

刘毅微微一笑,一揖及腰:“遵命!”

当刘毅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口时,刁协恨恨地说道:“刘毅这小子怕是想转向改投王恭那里了,大哥,咱们可得留个心眼啊。”

刁逵冷笑道:“放心,对刘裕回来最害怕的可不是我们,而是他,咱们大不了换个地方当刺史,也省得成天受这些丘八的鸟气,可是刘毅,嘿嘿,他是放不下那个京口大哥,北府军领袖的梦呢。让刘裕给他清醒一下,不是坏事。”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关赌场的时候,别忘了把咱们的私库给取干净,别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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