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盐,城西南,五十里,天师道秘密营地。

孙恩,卢循,徐道覆这三大天师道首领,在一处幕布围成的临时军帐中,相对而坐,孙恩的手中拿着一份军报,眉头深锁,而卢循则长长地叹了口气:“大哥,事到如今,也不用太失望了,毕竟刘裕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能力。三弟,依你的看法,是不是我们现在要改变目标,绕过海盐了?”

徐道覆的眉头,也是紧紧地锁着,他沉声道:“我再确认一下,刘裕现在在海盐吗?”

孙恩放下了手中的塘报,把它丢城了面前的火堆之中:“千真万确,是我们在海盐中的探子亲报的,就在凌晨五更的时候,刘裕带着两千人马,从句章疾驰而来,已经入城。而在这之前,魏咏之和蒯恩也带着五百人马,在海盐助守,加上县令鲍陋父子原来就有的一千多名州县兵,以及新征及的民夫,现在海盐城内的兵马,有四千多,不比刘裕原来在句章的兵力少了。而且,他们挟着句章大胜,斩杀姚盛的气势前来,会对守军,是极大的刺激。”

卢循勾了勾嘴角:“那既然刘裕来了,句章防守空虚,我们若是回师去攻打句章,如何?”

徐道覆摇了摇头:“万万不可。句章城中,还有两千多守军,几万俘虏,已经给押解到了会稽,很快,刘牢之也会整军而来,从这次守城的情况看,句章的城池防守严密,工事坚固,绝不是可以一举拿下的,我们若是回师句章,那正中刘裕下怀,他可以和在吴兴,义兴等地驻守的刘毅,何无忌诸部一起南下,而刘牢之的山阴兵马也会北上,我军顿兵坚城之下,被北府军南北两路大军合击,现在这三万多人马,虽然是我军精锐,但也是必败无疑。我们的计划不应该改变,仍然是北上沪渎,打开入江口,然后和我们的舟师舰队会合,沿江而上,直取建康!”

孙恩点了点头:“三弟说得有道理,那么,我们就不要跟刘裕纠缠,直接全军北上吧,刘裕如果追击,我们再返身与之交战,或者分兵一部在后面抵挡,大部分的主力直扑沪渎,那袁崧并无将帅之才,只要刘裕不去沪渎,那我们就一定可以拿下!”

徐道覆勾了勾嘴角,摇头道:“不可,刘裕既然可以比我们还抢先一步赶到海盐,以北府军的行军能力,也许可以更快一步地赶到沪渎,沪渎的守军就有四千多,虽然是新筑的城,但是如果刘裕赶到,那我们的胜算更低。”

卢循叹了口气:“要是连三弟都不觉得有把握胜过刘裕,那就更麻烦了,我们要不要联络吴兴的刘毅,让他放放水,让开道路,让我们从陆路直取建康?”

孙恩摆了摆手:“不可能的事,且不说我们跟刘毅的关系没这么好,他想在北府军上升,也要打仗立功,若是守不住城,让我们突破,那直接前途尽毁,所以这次他不会帮我们,一定会全力抵抗,最多是刘裕守城时,他可以找借口不来援救,一旦我们不敌刘裕,他会来得比谁都快,就冲着保守秘密,灭我们的口,也一定会以最快速度来收拾残局的。”

卢循的眉头越皱越紧:“既然诸多方案皆不可行,那干脆我们趁着晋军还没有合围,就虚攻句章,然后直接从句章口乘舰队撤离吧,反正这一次我们上岸,消灭了三股北府军,斩获数千,虽然姚盛一路失败,但也算是打了个平手,并不吃亏了,刘裕立功之后,会进一步跟刘牢之产生矛盾,等他们先把刘裕给调走,我们再找机会重来!”

徐道覆微微一笑:“二哥,你就这样怕了刘裕不成吗?上次乌庄一战,是不是也让你得了恐刘症?”

卢循的脸微微一红:“三弟,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现在我军虽然兵力占优,但是精兵与木甲,尽在这里,万一出战不利,那可就全都没了,没必要在这里赌上所有,反正建康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给其他势力拿下,我们还可以静观其变。”

徐道覆朗声道:“这次如果我们就这么撤了,那是绝对的失败,而不是什么平手,因为我们虽然看起来击败三路北府军,损了一路姚盛,但是击败姚盛的,可是刘裕,战后他一定会给进一步地晋升,甚至直接会给授予将军的军职,从此彻底可以独当一面。我们要是连只能带兵一千的刘裕都要害怕,以后他真正地统帅了千军万马,我们还有机会吗?”

孙恩和卢循给说得哑口无言,良久,才异口同声地说道:“那三弟怎么看?”

徐道覆沉声道:“我倒是有个新的想法,也许这一回,反而是我们干掉刘裕的最好机会,刘裕若是这回给我们灭掉,那以后整个东晋,再无可以阻挡神教之人了!”

孙恩的双目炯炯:“愿闻其详!”

第二天,午时,海盐城头。

刘裕一身披挂,与穿着皮甲的鲍陋一起,并肩而立在海盐城头,看着城西,那几乎是一夜之间拔地而起,连营二十余里的天师道军营,一面大大的“孙”字大旗,飘荡的前军的辕门之后,而顶盔贯甲,背剑持矛的天师道军士们,则一队队,一排排地在营地中来回巡视,没有人随便说话,更没有人交头结耳,人人的脸上杀气腾腾,双目炯炯,

这座沉默的军营,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人窒息。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看到这样的军队,就会知道,高雅之,桓不才他们为什么会给打得这么惨了,几年下来,天师道也有了百战精锐,装备绝不在我们北府军之下,有这三万精锐老贼,当可横扫天下,姚盛的那些部队,也只有中军三四千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余皆不足虑啊。”

鲍陋微微一笑:“若不是刘参军及时率部前来,又让魏军主和蒯幢主提前来助守,只怕海盐,现在已经失守了,这次的城防,又要麻烦刘参军多多费心啦。”

鲍嗣之的声音没好气地响起:“可是城外十里八乡的百姓,谁来保护他们?尤其是留在村时没跑掉的女人孩子,给妖贼掳去了三四千,现在城里的民夫们都恨不得要出去拼命,刘参军,你能不能带他们去抢回自己的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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