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是永平镇大户,当地豪强,此人是马家子弟。”秦东立刻道。

铅山矿场东边就是永平镇,但不是永平监所在(永平监在饶州)。

“周来。”

“末将在。”

“你去把上饶县令叫来。”

“喏。”

“秦卓。”

“草民在。”

“你派人将本王这封信,送给饶州都大提点张颂。”

“喏。”

赵与芮安排完毕,也不管地上断腿的诸人,带着一行人大摇大摆进入矿场。

矿场是露天的,外面甚至没有围墙,老远就能看到里面的景象,不过因为挖了几百年,里面高地不平,坑坑洼洼,所以一般在外面看不到里面的人。

秦卓着带他沿着矿场转了会,面积比较大,露天的至少数千亩,还有很多矿坑是往地下去的。

这个矿的质量相当不错,到了后世依然是全国第二大的露天矿场,如果有后世的机械,开采非常方便,但在南宋时,还得靠人力,所以才要大量的矿工。

这种一直到后世还是全国第二大的露天矿场,在南宋绍兴之后,居然还能把它一度荒废,可见南宋制度和官员的腐败。

因为秦卓在几天前就通知停产,今天好多矿工都站在外面看着他们。

矿工们衣不遮体,个個看起来和叫化子似的,但大部份都是精壮,不是精壮还真干不动。

来之前赵与芮以为这里都是铜矿,到了之后才发现不是。

秦卓向他介绍,矿场南部以铁为主,北部有少量的铁和大量的铜,东部隔了一座低山,然后再往东就是铅矿,所以这边面积非常大,矿类也多。

这边从隋唐朝开始,朝廷一般都是开发南部为主。

此时赵与芮才知道,铅山矿场,主产胆铜,即把铁炼成铜。

胆铜是我国古代用水冶法取得的一种铜合金。因所用为胆矾水﹐故因亦称此法为胆铜法。

古代炼铜有多种方式,一直到北宋时,当地上饶人张潜(1025-1105)发明了湿法炼铜,成功的把铁炼成铜,他先是在铅山矿场盛行,后来他献给朝廷,朝廷因“用费少而收功博”,下其法于诸路,终于推广到全国,使炼铜效率大大提高。

《宋史·食货志下二》:“浸铜之法:以生铁锻成薄片,排置胆水槽中浸渍数日,铁片为胆水所薄,上生赤煤,取刮铁煤入炉,三炼成铜。大率用铁二斤四两,得铜一斤,饶州兴利场,信州铅山场各有岁额,所谓胆铜也。”

秦卓这边如今主要就是用铁炼铜。

走到矿场深处,可以看到很多炼铁炉,但南宋叫蒸矿炉。

这些炉子普遍不大,以耐火石砌筑,炉径一般2-3米,高约七米,底径三米,炉内径从1米-2.6米不等。

“这一炉能出多少生铁?”赵与芮指着一个比较大的炉问。

秦卓立刻看向秦东。

秦东马上道:“约一千斤。”

赵与芮沉思着,明朝的大炉子,一炉能出四五千斤,甚至有上万斤的。

“能不能造大炉?”他问。

“当然可以,以后我们增加人手,提升产量,就需要大炉。”

这边炉子小,数目多,主要是以前以户为单位,家家户户都可以进来炼铜,所以炉子比较小,数目比较多,以后赵与芮要自己弄,就没必要这么多炉子,主要是提升容量。

“咱们是用煤炭还是木炭?”赵与芮又问。

“煤炭。”

此时北方用煤炭,南方用木炭,基本都是如此,从炼钢的质量上看,应该用木炭比较好,但木炭成本高,很多地方,也没这么多木头,如果用来炼钢,大概要一百公斤木头,才能产生一公斤钢,成本相当贵。

江西靠近南方,但自宋辽金时代开始,四周都盛产煤炭,如后世江西高安、萍乡、丰城、玉山,都在信州周围。

特别玉山煤场就在铅山矿场东北方向,距离才十几里,矿场用的,都是当地玉山的煤炭。

赵与芮想说,把煤炭炼成焦炭,用来炼钢是最好的,但想了想后,凭现在的技术恐怕很难实现,他也没时间在这里手把手的教,关键他现在不掌权,万一真的成功了,又泄露出去,可不是好事。

当然了,他自己也是半吊子水平,都是前世看穿越学来的,能不能成功,需要试验多少次,他自己也没把握。

“这些矿工都是按以前的方式在干?”

“是。”

“让他们重新招募,签定契约,以招募仆人方式,为我们炼铜。”

“我要的是仆人式工人。”(听话的工人)

以前的方式,就是百姓们自己跑到矿场来干,和矿场老板说好,炼出的铜料,交三成给朝廷,两成给老板,其余算他们自己的。

通常矿场老板啥事都不用操心,坐拥两成利,所以巅峰期,这里有十万多人在炼铜,老板坐享其成,吃的满满。

现在赵与芮不能这么干,他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能让矿工听话,为他所用,还要得到大量的铜铁,哪怕亏本都得这么干。

但想招到人,必须要有足够的利益和好处,就是要让别人觉得能在

这里赚到钱。

秦卓为了维持这个矿的运转,当初是亏本经营,每年血亏数千贯。

现在招募仆人制度,恐怕会亏的更多。

“如果每个月两贯工钱,以契约形式,能不能招到人?”

赵与芮在京师招仆人侍女,一个月才几百文,但包吃住,其实花费也在两贯以上。

“两贯这么多?”秦东也是不可思议,瞪大眼睛,显然这价格已经比较高。

毕竟这会大宋一个吏役也才两贯左右,很多军士才一贯收入。

“包吃吗?”秦卓问:“如果是用工,可以不包吃,如果契约仆人,可是要包吃的?”

“包吃。”赵与芮重重点头。

“包吃肯定没问题,如果不包吃,矿工耗废巨大,需要吃饱,用工肯做,契约未必肯。”

以前一贯收入肯做,因为没有卖身,现在契约卖身,你还不包吃,那就要考虑了。

“如果要五万精壮矿工,大概多少本钱。”赵与芮问。

秦卓立刻盘算起来:“每人每月一贯,加上吃(住的话基本可以忽略,矿洞里能住,边上也有简易的房子,还有村民都是附近的人),每人每月支出最少两贯。”(因为矿上的人不能吃两顿,必须吃三顿才有力气,还得经常有肉。)

一个月十万贯,一年一百二十万贯。

“这么贵”赵与芮也脸色微变,嘴角都抽了起来。

想了下后,他又问:“只招精壮怕有点难。”

秦卓点头道:“这边矿工以前都是全家一起,老老少少,如果沂王不是只要全部精壮,招工比较容易,而且老人少年和妇人,可以工钱少些。”

赵与芮一直想要五万精壮,估计是想练兵,秦卓也有点数,但五万精壮太显眼,而且未必能招到,毕竟以前都是全家一起出动,你只招一个,别人未必愿意。

赵与芮当然能听明白,沉思了会,又问:“若是一家一户招,开支多少?”

“我们如果包吃,老人妇人出到一二百文差不多,能干活的少年,也大概这个数,妇人和少年们,只能少吃肉,但伙食费也不低。”

“同样五万户,一年开支,估计得一百五十万贯左右。(户均约三贯)”

当然,每户如果有一个精壮,也同样有五万精壮。如果每户有两个精壮,等于有十万精壮,但精壮工钱高,必然付出成本大。

“我们一年能赚多少?”赵与芮再问。

能赚多少钱,只能按以前的数据来估算。

宋徽宗年,这个矿场年产铜五百多万斤,但朝廷只打造了一百多万贯铜钱。

当然,当时也是铅山铜场的巅峰期。

其中就涉及到一个问题,朝廷收购了几乎所有的铜,但永平监当年就打造了一百多万缗,约一亿多个铜钱,所以很多铜都是没用掉,或用在别处了。

秦卓还在计算,赵与芮道:“不用这么复杂,简单点。”

“朝廷当年收购价为每斤两百五十文,算五百五十万斤产量。”

“其中三成交朝廷,两成交矿主,五成是矿工。”

“矿主应该得到一百一十万斤,折钱二十七万贯。”

“十万矿工们分了约七十万贯。”平均每月也就六百文左右,但当时物价低,一家三口一起在矿上,月收入可达两贯,再加上还有随同的铁矿,铅矿等可以售卖,百姓们也愿意干,所以后来随着物价提升,收铜料的价钱还是两百五十文,自然没有人愿意干了。

其实比物价,直接点就是看米价,铅山矿场巅峰期,元丰年间,大宋粮价为六百多文一石,矿民们当时干一个月够买一石粮,而到绍兴年铅山矿场倒闭时,粮价为六贯一石,差距整十倍,难怪没人干了。

现在粮价保持在两贯一石,也是当年的三倍多。

秦卓眉开眼笑:“沂王这样算没问题。”

但矿主还要交税,当年的税可不是现在秦卓这样五千贯,当年五万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