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与芮一边琢磨着事情,一面吩咐派人,分别往史弥远家里,夏青芝那,郑清之那,余天锡家里,等一些熟人家里送雪糖。

他估计这些人里,也有想联系他的。

果不其然,他回到家还不到两刻钟,郑清之上门了。

郑清之可是在庆元府知鄞县的,什么时候到了临安,连赵与芮都不知道。

可见史弥远早就开始安排一些事。

郑清之开门见山说,昨天皇帝精神不错,还能说话,又召见了御医曾防,曾防把过脉后,现场就哭了,皇帝就问:“想是脉儿不好吧?”曾防没敢哼声。

皇帝接着召见史弥远,当着史弥远的面说:“病已治不好了。”接着又说了些什么话。

当天只有史弥远在,慕容英都被叫到外面。

具体说了什么,也无人知道。

郑清之说完后,就直言,丞相想立你为皇帝。

赵与芮心中又惊又喜又是伤心,果然如此。

原历史的赵与莒没有这么激动,反而说,我母亲还在绍兴呢,意思要问过母亲的意思。

因为他要当皇帝,就是要成为杨皇后的儿子,母亲又要换了。

但现在换成赵与芮了啊,赵与芮当场痛哭失声:“皇帝伯伯病成这样,与芮能不能再见见伯父,伯父仁厚,待与芮如子,与芮好想念啊--”说着说着,抱起郑清之痛哭失声,泪如雨下。

这可不是赵与芮装的,宁宗对他真如儿子般疼爱,赵与芮想到宁宗不行了,真是伤痛欲绝。

郑清之没想到魏王这么重情义,神色大动,心想当年丞相真是没选错,赵与芮除了贪财之外,俱是优点啊。

郑清之道,你不要急,等到需要你进宫时,陛下和丞相都会派人来宣,既然你同意了,我就回去禀报丞相。

郑清之走后,赵与芮心中大定,想着老子是不是想太多了,还带了五百人和炮进京,看来皇位是稳了?

等下,还是要小心点好。

毛同告诉他,皇城门口守卫全是钱斌的人,赵与芮心里就警觉到了。

看来老史也有准备,今天是派了郑发带禁军来接他,但是禁军也不能进皇城啊。

又过了会,天亮后没多久,大概上午七点左右,杨跃虎来到魏王府后门。

赵与芮都没空拜见嗣母俞氏,赶紧把杨跃虎带进后院。

杨跃虎进来之后,直接跟着赵与芮到了房间里,接着打开一张巨大的纸来。

嘶,赵与芮一看,倒吸口冷气,居然是皇城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各个宫门和守卫人数。

“这边是丽正门,魏王知道的,通常进宫都是从丽正门走,最近钱斌在这里安排了两队人马(五十多人),远远超过平时驻守人数,具都是他铁杆心腹。”

杨跃虎脸色凝重道。

其实赵与芮的球牌室开后,宫中禁军也好,皇城司也好,基本人人都去玩过,钱斌的人里,也有好多人认可魏王。

但现在关键时候,认可是一回事,跟着谁干又是另一回事,钱斌把一些平时不怎么玩球牌的,还有自己的心腹,都安排在重要位置,就是防止自己人也会投向魏王。

“这里是东宫,这里是内东门司。”

东宫两个门,钱斌安排了三十多人,但皇子赵竑自己有亲卫在东宫,大概有一百人,而宫中最重要的部门之一内东门司,掌握宫城进出报备和检查,和东宫极近,以前没有皇城司亲事卒巡逻,最近一個月,天天有亲事卒在四周晃荡,且具是钱斌的人。

杨跃虎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眼赵与芮:“内东门司设四名勾当官,以前能省则省,最近相当勤快,去丽正门较多。”

内东门司的宦官向来有查验和报备进宫的职责,但以前朝中没什么事,几名勾当官也是意思意思,轮到谁当值,就过来转转,除了报备之外,几乎查验的事,就交给皇城司。

但现在不一样,每天最少两个勾当官在宫门口,与皇城司人员一起查验,风雨不息,明显严厉了很多。

内东门司基本是归慕容英管的,而慕容英又是东宫的人,这意味着,除了赵与芮还有自由出入宫门的特权,他现在想带人进去,比登天还难。

以前赵与芮进宫时,牛宝跟过来后,还能在丽正门廊阁里休息休息,和皇城司的人吹吹牛,等等他。

现在赵与芮再带牛宝过来,牛宝肯定连丽正门二十步内都进不去。

杨跃虎说到最后,指了指皇城东面八作司附近:“这里是东水门,现在唯一能进去的地方。”

皇城有三个水门,南水门,北水门,东水门。

其中南水门就在东便门边上,北水门在北便门边上,这两道门都有钱斌的部下看着,水门自然也不能走。

但钱斌千算万算,只顾着看守大门,忘了还有三个水门。

杨跃虎的人被排挤,派往别处,包括八作司就是杨跃虎的人在值守,杨跃虎仔细转了圈,发现八作司边上就是东水门。

水门平时都是开着的,像临安城的水门,平时也开着,晚上会关,一旦战时,白天有敌军靠近,也会关闭。

现在又不是战时,钱斌也没想到关水门,导致东水门还是开着的状态

但就算关起来,只要杨跃虎的人在八作司,就可以随时打开。

杨跃虎说到可以从东水门进去的时候,表情相当严肃,很显然,他现在也是拼了。

这种带人擅自皇城,绝对是等同于造反的大罪。

杨跃虎跟着赵与芮从一起经营球牌室起,这两年分红超过万贯,心中已经牢牢决定抱紧赵与芮的大腿,加上这两年史弥远又在为赵与芮上位造势,杨跃虎现在是不顾一切,要跟着赵与芮干。

他当然知道后果,失败了可能倒霉,万一成功了,那真是全家上百年的富贵都可能。

他也想过不参和这事,但他与钱斌是死敌,一旦赵竑上位,钱斌还能放过他?

所以杨跃虎是没有退路的。

赵与芮听完后,并没有表态,因为现在的情况,史弥远也在筹谋。

此时杨跃虎又道:“钱斌突然安排这么多人,末将怕大王进去之后,他会乱来,禁军又不能进内城,大王应该请丞相说服殿帅夏震,要么带禁军进宫,要么带禁军从水门进入,我们可以接应。”

杨跃虎还是很警觉,认为钱斌这么安排,明显有什么不轨的想法。

禁军不能入皇城,赵与芮就这么进去,钱斌突然关起城门,翻脸拔刀,那是很危险的。

而史弥远在杀韩侘冑时,就让夏震带禁军进过皇城,既然有了先例,这次也应该如此。

杨跃虎的安排是不错,但这样一来,杨跃虎和赵与芮的关系,很可能被史弥远知道。

赵与芮想了想,突然意味深长的道:“本王与杨提点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若非必要,尽量不要这么干,因为本王不想连累杨提点。”

杨跃虎先是愣了下,接着脸色微变,有些感动。

杨跃虎以为赵与芮生怕失败后连累自己。

他也是性情中人,当年史弥远想让王斌做皇城司提举,后来赵竑和真德秀据理力争,才争取到钱斌,很明显,他杨跃虎肯定不是史弥远的人。

所以杨跃虎现在是一门心思跟着赵与芮,只有赵与芮利益最大化,他才有机会往上爬。

这个节骨眼上,肯定要表忠心了,不能等魏王当了皇帝才这么干。

要么死,要么全家富贵,拼了。

杨跃虎扑通一下,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执礼:“末将一切都听大王的,大王怎么说,末将怎么干。”

赵与芮似乎也感觉到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见赵与芮犹豫,杨跃虎果断一咬牙:“大王别怪末将多嘴,依末将来看,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次是个好机会,史弥远与赵竑狗咬狗,咱们可以出其不意,大王如果登上皇位,一定要抓住实权。”

“如果这次不抓住,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机会。”

史弥远如果把赵与芮捧上皇位,第一件事肯定是收权,不会给赵与芮权力,赵与芮到时会连赵扩都不如。

这个简单的道理,杨跃虎都知道。

这个节骨眼上,他是犹豫再三才敢说出口。

赵与芮看到杨跃虎的表态,暗暗舒了口气,道:“禁军中,有多少将领是夏震的人?”

夏震执掌禁军近二十年,心腹密布,权势涛天,只要他站在史弥远那里,就等于悬着一把刀在赵与芮的头上。

要扳倒史弥远,首先要扳倒夏震,还得控制禁军。

原本在杨跃虎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很难做到的事,但在赵与芮看来,或许并不是件难事。

杨跃虎看赵与芮问这个问题,神情振奋无比,终于知道魏王的心思了?自己也没有猜错,魏王岂是甘据人下之辈?

毕竟没人愿意当傀儡。

杨跃虎与赵与芮在府中密谋了两刻钟左右才离去,离开时表情还是比较放松,似乎对赵与芮充满了信心。

赵与芮确实对他画了个饼,也给了他信心,如果不能给他信心,赵与芮不敢保证,杨跃虎会不会站在赵与芮这边。

杨跃虎走后,他才有时间去拜见嗣母俞氏,许久不见,俞氏清瘦了很多,看到赵与芮时,也相当激动,似乎有很多话和赵与芮说。

但赵与芮哪有心思和她说话,匆匆说了几句就回到前院,大概又等了半个时辰,他还在看杨跃虎留下的地图,约在上午大概十点左右,皇帝知道魏王进京了,便派人召赵与芮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