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好,这应该是高丽最后援军,把这股打掉,看高丽王还有什么说的。”

之前高丽多次来援,全部被蒙军以围点打援的形式打退,所以撒礼塔并不在意高丽有多少援军。

对方距离他们六十里,大部份还是步兵,按这会的天气和速度,估计最快也得两天才能到。

他也不着急,一面派人射信怒斥高丽王,一面准备开战。

很快开京城有回信过来,说不知道援军是谁,他们已经准备降了。

撒礼塔当然不信,但也没和高丽王浪费口舌,反正打崩这最后一路援军后,高丽王就死定了。

他这边准备以逸待劳,不时派出哨骑查探对方行军,不料当天下午有消息传来,高丽军在四十里外驻营不走了。

“?”撒礼塔问在那。

回答说高丽军开京西南约十里。

撒礼塔又是大怒,开京四面被蒙军包围,现在高丽军进十里才知道,可见哨骑这段时间都得意忘形了,都以为高丽人要降,没当回事。

“再探,看看还有什么主将。”撒礼塔下令。

结果一晚上过去,第二天上午哨骑过来还是说高丽军不动,还在原地。

这是摆明等他们过去进攻。

撒礼塔自然不惧,根本没把高丽军放在眼里。

自从进军高丽之后,蒙军几无败绩,最多就是攻城不利,对方要在守城还好,要论野战能力,他是完全没当回事。

撒礼塔一边加派哨骑查探四周军情,一面整军等待雪停。

好在天公作美,当天下午雪就停了,第二天一大早,撒礼塔留一万多人继续包围开京,亲自带了另两万人往西迎战高丽军。

撒礼塔进高丽时才两万五千人,一路到处有高丽军投降,然后还帮他们打高丽,现在手中已经有三万七千多人。

他带的两万人中,有五千高丽军,一万五千蒙军(当然成份也很复杂,汉,女真,契丹、党项等什么都有),全军蒙古本部也就两千人。

所以这时侯的蒙军组织能力也相当强,经常两万人的兵马中,只有两三千,甚至更少的蒙军。

其他各部都很听话,随蒙军东征西战,这在历史上也是很少有的。

撒礼塔随行大将更是如此,耶律薛阇、吾也而、移剌买奴、唐古、王荣祖各率几个千户队。

他们两万多人入高丽,打的高丽举国求降进贡,所有人都有点得意忘形,也没人把高丽军放在眼里。

蒙古大军和旅游似的,晃晃悠悠走了一天,于初八来到一条山路。

这山路比较窄,最宽处也只能五六骑并行,穿过山路后,就能看到远处冠岳山,大概距离这边十里左右。

从他们的哨骑探到的消息,高丽军就背靠冠岳山驻营。

这冠岳山附近还有个马山,去年九月,高丽到处征兵,马山和冠岳山上的山匪得到消息,都纷纷下山,加入官军,当然还遇到了蒙军,双方一场大战后,未分胜负,山匪和高丽官军退进了安北府。

撒礼塔这会正在蒙军前锋处,看到狭窄难行的山路,心中微微犹豫了下:“来人。”

他叫来两队哨骑,让他们一左一右,爬上山观察下,有没有伏兵。

这两队哨骑顿时面面相觑。

昨天雪才刚停,山上积雪厚重又难行,爬山太难了。

随行蒙古千户吾也而道:“冠岳山山匪俱加入了高丽官军,早就不在山中了。”

撒礼塔没好气道:“哨骑们不尽力,让高丽军近六十里才发现,万一人家提前埋伏在山上呢?”

吾也而也是蒙古人,还是千夫长,撒礼塔要不是窝阔台的侍卫,以前给他提鞋都不配。

他有些恼火:“这山路一共才一里长,高丽军就是有埋伏也没啥用。”

这是公然顶撞撒礼塔了。

确实他说的也有道理。

这山路一共才一里长,而且比较窄,只需两千人就能排满整条山路。

蒙军有两万,就算进去十分之一,被埋伏又如何?

撒礼塔闻言有些不高兴,便冷然道,你们听令行事就是。

吾也而一时语呛,只好沉默不语。

蒙军前锋很快进入山道中。

如吾也而说,这山道极窄,蒙军前锋进去两千人不到,前面已经出了山道,后面还有上万人没进去。

撒礼塔也不急,一直在山道口等着,不时抬头看两侧山上。

他派的两队哨骑已经弃马在爬山,这两队哨骑,一队是女真人,一队是契丹人。

左侧女真人一边爬一边骂,山上积雪很厚,看不清雪下有什么,几人都非常小心,生怕踩空踩错地方。

爬了有半小时左右,有人道,这山上的雪都没印迹,肯定没有人上来。

如果说在下雪之前上山,那还不给冻死在山上。

这雪在前段时间连下了三天,高丽军要提前三天上山,根本藏不住,会给冻死。

哨骑们说的没错,吕文德也没有派人藏山上。

这天寒地冻的,一般人可真受不了。

关键没有必要。

蒙军两万人过山道,花了快一個时辰,全军顺利通过。

天快黑时,山上的哨骑也下山,告诉撒礼塔山上没有伏兵。

撒礼塔长舒口气,感觉自己好像过度紧张。

而吾也而这时看他的眼色隐隐有嘲疯之色,撒礼塔心中更不爽。

蒙军全军通过山路后,距离冠岳山不到十里。

撒礼塔已经能远远看到十里外高耸的冠岳山。

因为山上全是积雪,远远看去,白茫茫一片,非常显眼。

此时已经快天黑,前面哨骑不时来回报,高丽军还在营中,但已经在动,没有出营,可能在备战,知道他们来了。

接着又有哨骑来报,发现高丽哨骑,但不敢和蒙军打,远远看到就跑了。

撒礼塔心中鄙视高丽军,和高丽军打仗以来,经常发现高丽军的哨骑只会放到二十里,甚至十里左右,不敢远离大部队。

因为天快黑,撒礼塔当即下令,就地扎营,等明天天亮,直取高丽军。

各部依令行事,他们原本与高丽大营相距十里左右,扎下营后,前锋与对面只距离七八里了。

看着全军在纷纷扎营,突然撒礼塔又闪过一个念头。

这地形不适合退兵啊?

明天要是大败的话,两万人如何通过狭窄的山道?

他们今天两万人过来,花了两小时。

万一惨败,全军后撤,都得堵在山道里。

他纵马看了看四周,北部是后世的冠岳山湖,一个巨大的湖泊,也就是无路可走,南面可以走,但山路崎岖,再往南是三关山,然后到处都是山丘,也等于无路可走。

只有东面和冠岳山中间有片平原可以开战。

一旦打败了,搞不好要全军覆没。

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自嘲起来,我大蒙古还会败给高丽军?

他不觉的高丽人故意把营地驻扎在此处,等他们过来,是为了打他们一个全军覆没。

相反,这边只有中间可以开战,左右和后面都有防护,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

这样蒙军要进攻高丽军也只有正面可以强攻,即不能绕后,左边是河,右边是山。

双方都是相似的地势,对面高丽军也没有退路。

高丽军的退路和他们一样,也是一条数步宽的小道。

无论谁输了,短时间内,数万大军是逃离不了战场。

他似有所悟,立刻召集各部大将议事。

“我看过地形,前面哨骑也有消息传来,高丽军和咱们一样,只有一条路进来。”

双方等于在一个盆地中会面,各自从一条小道进入这盆地,然后在盆地中间决战。

“对方应该是学汉人的破斧沉舟,或者是背水一战,想和咱们一决生死。”

“无论谁输了,都不好撤兵。”

他话音刚落,四周喧闹声四起,大伙纷纷叫着,明天灭了高丽。

现场战意十足,也没人把高丽军放在眼里,对面据说有四五万人,但在他们眼里,和四五万头猪没什么区别。

“明天,听号令行军,号令响起,全军进攻,不得擅自后退。”撒礼塔这时语气严肃起来。

“凡有一人退,斩全牌,一牌有人退,斩百户---”

撒礼塔大声下令,四周顿时一片肃然,这是撒礼塔进入高丽后第一次这么严肃,证明他对明天一战相当看重。

蒙军以两千人能驱使数万仆从军,靠的就是严厉的军法。

当晚蒙军随便砍了些树木打造一批拒马,以防高丽军夜袭。

但挖陷马坑没法挖,天寒地冻,地面坚硬无比,撒礼塔晚上也派出哨骑,在营外巡逻。

好在一夜无事,高丽军也没有来夜袭。

天刚蒙蒙亮,对面隐隐有号角声率先响起。

撒礼塔开始以为听错了,因为双方距离有点远,但很快哨骑回来报告,高丽军在出营。

撒礼塔匆匆吃了几口干粮,赶紧让人牵战马来。

等他出去,部下回应,对面已经出营了,速度还挺快的。

“特娘的。”撒礼塔骂骂咧咧,环顾四周,很多蒙军还没起床,也有人在吃干粮,营里还是比较乱。

因为现在天刚亮,谁也没想到高丽军这么快出营,而且集合速度飞快,明显是天亮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快,集合,集合,快点。”撒礼塔到处下令,不时怒吼。

等他牵着马到了营外,外面只一千左右蒙古本部人马先到,基本都是他自己随从。

前方哨骑不时回来。

“高丽军压上了。”

“约四万多,全军一起压上。”

“高丽军左翼(蒙军右翼)五千骑兵,右翼五千骑兵,后面还有一万左右骑兵。”

高丽军步营全在中间,这也是他们常见的打法。

高丽军大营距离这里七八里,估计步兵得走一个时辰,所以撒礼塔也不是很急。

但如果高丽走一半不走了也是可能的,这样可以以逸待劳。

果不其然,蒙军在匆匆集合的同时,前面陆续有消息传来。

高丽军在五里外停下。

这是等于公然邀战,并且只走了一半路。

高丽军即然来了,蒙军没理由退缩

这会地形有限,蒙军的什么风筝什么战术都不好使,而且他们进高丽后,也几乎没用过,这边山地较多,平原少见,大伙经常直接就是见面开干。

“全军出击。”撒礼塔好不容易等兵马集合完毕,全军往前开发。

蒙军中有一大半人没吃早饭,很多人都是骂骂咧咧。

高丽军不讲武德啊,这么早开战,不是应该大伙吃完早饭再打吗?

但军令如山,蒙军只能浩浩荡落往前。

蒙军和高丽军不同,全是骑兵,他们是基本一人一骑,全军大概有多出来两三千匹马用来替换,和携带部份物资。

五里的路对骑兵来说是很快的。

撒礼塔也有意控制速度,保持马力。

大概半小时左右,撒礼塔远远看到前面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一片高丽军。

第一眼看到差点笑了。

高丽军东倒西歪,几乎没有站着的,全都坐在地上,好像在等他们。

当然,对方坐着保持体力,他也是能理解的,但真的很少在战场上看到这样的军队。

远处一面大大的旗帜,写着崔椿两个字,另有几柄高丽旗,上面也是高丽字,看起来都是不出名的高丽大将,反正他一个不认识。

此时蒙军已经进入一千步内,对面还是坐着。

“铮”撒礼塔不由分说拔出腰刀,接着高高举起。

铮,铮,铮,现场到处是拔刀或举枪的动作。

大伙在一个相当于盆地的中间,没有多少空间给他们风筝,而且刚刚停雪两三天,地面也不适合狂奔。

没什么好说的,冲上去干就是。

“呼”撒礼塔深深吐出一口白气,回头看看身后。

身后密密麻麻的骑兵,看起来比对面还要壮观,他心中不由一阵豪气冲天而起。

我大蒙的军队,何人能挡?

“呜”也就在这时,冲锋的号角已经吹响。

“驾--”撒礼塔一骑当先,率先冲出大阵。

“轰隆隆”铁蹄践踏大地,蒙军开始提速。

这撒礼塔还是比较猛的,每次打仗喜欢冲在前面,不然在历史上也不会在二次征高丽时被高丽人用箭射死。

几乎在蒙军冲锋的同时,前面高丽军纷纷起身,接着拼命往后跑。

全军步骑同时转身往后跑的画面,差点看呆了撒礼塔。

“?”

“还没打就赢了?”

这会别说撒礼塔,前面的蒙军也全部看傻眼了。

这高丽军大清早天刚亮就过来耀武扬威,这蒙军刚冲起来就跑是几个意思?

你跑就跑吧,撒礼塔还看到高丽军中,扑通,扑通,不时有人摔倒。

“哈哈哈”很多蒙军大笑起来。

高丽军未战先跑,还如此狼狈,着实让人从内心里看不起高丽人。

撒礼塔先是也在笑,笑着笑着又感觉不那里不对劲。

但这会他们已经提速追进高丽军五百步内。

他隐隐感觉到前面地上晶晶发亮,好像有冰块似的。

好像洒了水在地上。

前几天一直在下雪,虽然停雪了两三天,但被大军踩过之后,地面肯定有点滑,要是高丽军再洒点水,呵呵。

“草”撒礼塔顿时感觉到不妙。

与此同时,高丽军已经在数百步外开始重新整队,刚刚还转身跑的高丽军正稳住阵脚。

“冲。”蒙军这边反而来劲了,想称高丽军阵脚不稳时,一举打破高丽大阵。

蒙军左右两翼的骑兵同时分掠出去,按照早上撒礼塔的布置,吾也而打左翼,耶律薛阇打右翼,两股骑兵都在提速,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这时侯别说下令撤退了,想减速都难。

蒙军进来的时候,高丽可没下雪,接着围了开京大半个月,都在休息,然后才下雪,大部份蒙军也没在下雪天打过仗,而撒礼塔这两年在辽东负责战事,经常和东夏国打,也知道冬天下雪,不利于骑兵提速和冲锋,如果能避免冬天开战,自然最好。

刹那间他念头百转千回,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但时间可不等人,蒙军这会前锋已经进入对面两百步左右。

前面地面一片发亮,明显是被踩过之后,又洒了水。

到处都有冰痕,难怪刚才高丽军自己往后跑都会摔倒。

而前面的高丽军,之前看起来很慌乱,但现在重组的非常速度,队形也非常严整,一看就是久经训练,和以前看到的高丽军截然不同。

撒礼塔还没做出决断。

“砰”前面一声炮响,惊天动地。

“嚅”正在提速的蒙军战马很多都是突然惊叫。

扑通,一匹战马率先栽倒,都没有被炮打中,直接滑倒在地。

接着。

扑通,扑通,陆续有狂奔的战马栽倒。

这时前锋蒙军就知道路面很滑,不好提速。

“嚅”大量战马开始减速,四周到处都是大骂声。

轰隆,一颗炮弹重重落下,直接打到他们后阵。

因为这时他们前锋都进入了两百步内,后面大股骑兵还在后阵紧跟着。

哧啦,炮弹落下

,跳起,掀起一条血色之路,现场到处都是惨叫声。

砰,砰,砰,下一刻,连绵不断的炮声继续响起。

“嘶”撒礼塔倒吸口冷气,已经感觉对面不像高丽军,因为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高丽有炮。

“缝”前面天空猛的一黑。

一波箭雨铺天盖地而来。

“神臂弓--”撒礼塔惊叫。

“是宋军,是宋军。”

嗖嗖嗖,神臂弓的箭像下雨似的钻进蒙军大阵。

扑通扑通,现场人马悲鸣到处坠马。

关键地面越来越滑,特别前面的马跑过之后,后面的路会变的更滑。

撒礼塔这时不敢冲了,不停降速,同时回头看去,蒙军中后阵到处有马坠倒,有的根本就是直接滑倒的。

场面极其惨烈,宋军的火炮,神臂弓,加上地面冰滑,蒙军冲锋的骑兵陆续倒地。

撒礼塔看肝胆欲裂,有心想下令后退,又不甘心。

这会前锋已经进入对面一百步内。

两军汇战再即。

我们滑,对面也滑,拼了,撒礼塔一咬牙,心想只要冲过去,必然能大败宋军。

崩崩崩,对面步弓这时陆续开射,持续的箭雨不停打击蒙军。

从两百步开始,蒙军坠马无数,大量蒙军倒在冲锋的路上。

蒙军前锋率先进入宋军五十步内。

只见前面密密麻麻的宋军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也就在这时,前面五六排宋军再次转身,纷纷往后退。

这下终于看清了,宋军后面是一长排大车。

宋军之前用了五六排人站在前面,挡住蒙军视线,等冲进五六十步时,个高的才能在马背上看到宋军后面有什么东西。

这时看到也没有用了,完全来不及反应,也不可能收势。

而且这波蒙军也从来没有宋军打过。

小小的马车算什么?

高丽军之前也用过。

“冲。”蒙军几乎没有停顿,轰隆隆,大股的骑兵直接冲上。

冲的越近,他们的表情也越震惊,宋军的马车和高丽人的不同,又大又高,上面还有尖枪。

“该死的。”好多蒙军都在骂。

但骂归骂,冲锋的马队完全由不得他们控制。

砰砰砰,第一波蒙军前锋直接撞到马车上面。

有聪明的蒙军会在战马撞上前直接跳下,但可能被后面的战马冲撞到。

也有战马自己不敢撞,快到时,双腿竖起,发出悲叫。

“嚅”一蒙军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战马,那战马不敢撞上去,前脚高立,他被重重一摔,扑通,从马背掉落。

他人刚落到地上,还没起身,砰,就感觉到有什么重重踩在自己后背,成队的战马踩着他的身体往前而去。

砰砰砰,陆续有战马要么撞在马车上,要么连人带马中间坠地。

前面到处人仰马翻,短暂的混乱之后,大量的无人战马停留在马车和蒙军前锋中间。

这时陆续已经有人跳下马。

“上上上。”前面蒙军开始翻爬马车。

中后部蒙军开始往前抛射。

嗖嗖嗖,双方对射不止,空中箭来箭往,惨叫声,怒骂声,哭喊声,不绝于耳,漫长的战线上,宋蒙两军已经陷入混战的局面。

撒礼塔在距离宋军三十步时就下马了。

他虽然勇猛胆大,但也受不了宋军的步弓和神臂弓连续的射箭。

他牵着自己的战马,不时观摩整个战场,发现情况相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