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绍原几乎是被架着回到办公室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高烧刚退,浑身都无力,还硬撑着和廖宇亭周旋了那么久,铁人也都会支撑不住的。

    “怎么还带到办公室来?”

    吴静怡有些责怪。

    “不怪我们。”袁忠和一脸的委屈:“是他自己硬要来的,劝都劝不听。要不,弄点参汤给他喝?”

    “你想要他送命?”吴静怡瞪了他一眼:“他现在只能弄点清淡的。我让人熬碗粥给他。”

    孟绍原在办公室里睡了一个小时,醒来,喝了一碗粥,体力多少恢复了一些:“吴助理,你抓到过一个外号叫‘粉玫瑰’的没有?”

    “粉玫瑰?有啊,彭碧兰。”

    “详细汇报情况。”

    “是,这个女人收买了陶科明,劫了两万块钱,陶科明很快就招了。我们当天就在大东旅社秘密抓捕了她,她当时带着四个手下,有一个是她的亲弟弟,叫彭涛海,抓捕的时候没有遇到反抗,抓到后,我立刻进行了突击审讯。

    彭碧兰才来上海,她是个惯盗,这次来上海是为了做几起大案子的,她本身又好赌,公共租界的赌场又多,她输了一大笔钱,正好又认识了陶科明,所以就在他身上下手,抢了我们那一笔钱,怎么了,你怎么会问到这个女人?”

    孟绍原的声音非常虚弱:“她是廖宇亭的女人。”

    “什么?”

    “这不怪你,谁会想到廖宇亭的女人居然会抢劫?”孟绍原在那想了一下:“立刻把彭碧兰带到这里来。”

    “孟主任,你的身体……”

    “我身体没事,想要对付廖宇亭,我得看看能不能从这个女人身上打开缺口。”

    ……

    彭碧兰,二十五岁,北平人。

    她长得确实漂亮、妖艳,也难怪廖宇亭会那么的迷恋她。

    大约是女人审讯女人的缘故,又加上被抓捕后她很快就开口了,因此并没有吃到太多的苦头。

    她坐在那,右腿翘在左腿上,戴着手铐的手放在膝盖上:“准备枪毙我了?”

    她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

    “原本是。”孟绍原揉着太阳穴:“可我现在知道你是廖宇亭的女人了,又有点舍不得枪毙你了。”

    “我就知道老廖会想办法救我的。”彭碧兰妩媚一笑:“先生,可以给我抽根烟吗?”

    孟绍原把烟往前一推:“自己拿吧。”

    彭碧兰站了起来,来到办公桌前,刚想拿烟:“先生,能不能帮我把手铐拿了?戴着很不方便,放心,我又跑不掉。”

    孟绍原起身,帮她摘了手铐,做了这么一点小动作,好不容易储备下来的一点力气都用光了。

    彭碧兰点了一根烟,重新坐了回去:“先生,要问什么你就问吧,我想活命,一定会老老实实回答你的。”

    “你很聪明。”孟绍原知道自己这次审问的时间不能拖得太长:“把你怎么和廖宇亭认识,怎么来到上海,当中的过程仔细的说一遍。”

    彭碧兰抽了一口烟,缓缓说道:“我认识老廖的时候,只有二十岁,我11岁的时候就跟着北平城里有名的扒手‘戴八姑’讨生活,戴八姑被警察抓住枪毙后,我就开始一个人单干了。有一次,我失手了,被抓住了。

    抓住我的人,就是老廖。我记得他对我说,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当什么小偷?不如跟着他做,将来吃香的喝辣的,有的是钱。我想着,我现在是一个人,又是个女的,要是落到那些警察或者其他人的手里,会遭到什么我清楚。所以我就答应了他。

    我跟着廖宇亭,主要是帮他去偷一些东西,有的时候我们也会做一些劫案。北平税务局副局长家,就是我们劫的,那次我们发了一笔大财……”

    一根烟抽完了,彭碧兰再次起身去孟绍原那拿了一根烟,这次,居然干脆坐到了孟绍原的办公桌上,好像这是她自己家里一样:

    “这次和他一起来上海,他本来是不带我来的,可我从来没来过上海,硬要他带我一起来。他没办法也就答应的。好像他是要杀一个什么人吧?孟……孟绍原,对,孟绍原……

    他去做他的事了,我留在了旅社里,他还派了人保护我,可我手气不好,老是输,老廖留给我的钱我都输光了。

    陶科明是我在赌场认识的,这个笨蛋总喜欢炫耀自己,我正好缺钱,于是就利用了他,带着我弟弟和其他人把钱给劫了,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被你们给抓住了……”

    孟绍原一直都在观察她的表情,分辨她说话时的破绽。

    大体上没有什么问题,当中出现过几次停顿,不连贯,任何一个人在关押了一段时间,再次被审问的时候,多少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廖宇亭和彭碧兰说的都是真话。

    “刺杀孟绍原,你参与了没有?”

    “没有,他不让我参加。”

    回答的很流畅。

    也没有说谎。

    廖宇亭知道刺杀孟绍原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单独把自己的女人留在了上海。

    “我就是孟绍原。”

    “你就是孟绍原?”

    彭碧兰一怔,随即说道:“哎哟,原来这么年轻,一点都没想到,老廖为什么要刺杀你啊?”

    孟绍原淡淡地说道:“因为他是汉奸。”

    “孟先生。”彭碧兰从办公桌上下来,然后径直来到了孟绍原的身边,一只手搭在了椅背上:

    “孟先生,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关着你,或者杀了你。”孟绍原淡淡说道:“我还没有想好。杀了你的可能性比较大。”

    “孟先生,你饶了我好不好?”彭碧兰的一只手竟然摸到了孟绍原的脸上,轻轻的抚摸着,然后凑到了他的耳朵边低声说道:“你饶了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孟绍原好像根本没有感觉:“你想要勾引我?”

    “是啊,我是要勾引你。”彭碧兰吐气如兰,声音很低,但却充满了诱惑:“我才只有二十五岁,我不想死,想要活下去,想要过好的生活。可我除了我的身体,什么本钱都没有。孟先生,我长得还算漂亮吧?我一定会好好侍候你的。”

    “是啊,是个尤物,而且很让我心动。”孟绍原的声音依旧很平静:“杀了你,让你活下去,只在我一念之间。可我总觉得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彭碧兰媚眼如丝:“床上的时候,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行啊,不过我现在身体不好。”孟绍原推开她,站了起来:“我会先把你送到一个地方,等我有空了会来找你的。”

    “孟先生,那我可一定在那里等着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