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正新平时靠开一家老虎灶为生,这也是上海以及周边地区的一大特色。

    每天都会有形形色色的人来这里打开水。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封老板总是乐呵呵的,看谁都和气得很。

    开老虎灶的也是老板。

    哪怕路边支棱个馄饨摊子,也是老板。

    只是谁都不知道,这个平时笑嘻嘻好脾气的老板,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军统局上海区情报组潜伏第二大队副大队长。

    这也算是个上海区中层领导级别的干部了。

    他的资历老,办事能力强,斗争经验丰富。

    这一次,一旦公共租界沦陷,他也在深度潜伏名单之上。

    按照之前制定的撤退计划,他老婆陶茹玉已经被送回到老家去了。

    他和他老婆是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后来封正新到了上海闯荡,加入到了军统。

    前几年,抗战爆发那会,陶茹玉居然一路找到了上海,还真的被她找到了封正新。

    经过组织特别批准,封正新和陶茹玉结婚了。

    随后,陶茹玉也被发展成了组织外围特工。

    婚后,两个人尽管没有孩子,但却特别恩爱。

    撤退计划制定好后,陶茹玉是比较晚自行撤离的。

    而封正新则留在了上海,继续坚持斗争。

    送走了最后一批来打水的客人,封正新到隔壁的卤菜店买了两只卤菜,一瓶酒,关了店门。

    回到了开水间后面他住的地方,封正新把门全部都关死了,然后挪开柜子。

    里面,还有一扇暗门。

    那是紧急避难处。

    他轻轻敲了几下暗门。

    随即,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陶茹玉!

    原本应该已经离开上海的陶茹玉!

    “憋坏了吧。”封正新心疼的说道。

    “没事。”陶茹玉笑着:“我在里面,正好帮你改件衣服。”

    “来,吃饭,吃饭。”

    封正新从来都把自己的媳妇当成心头宝。

    本来,陶茹玉按照规定应该撤离的,可是,封正新舍不得自己媳妇,陶茹玉也舍不得自己男人。

    她便悄悄的又回来了。

    “阿新,这么下去,总不是一回事。”

    陶茹玉有些担心:“万一被组织发现,那是会遭受家法的。”

    “我也害怕。”封正新给自己倒上了酒,一声叹息:“我是怕家法,可是,我现在更加担心的是上海的局势。日本宪兵队大举进入到了租界,租界很快就要沦陷了。”

    “那你怎么办?”

    “我是潜伏第二大队副大队长,奉命进行深度潜伏。”

    “那么多的潜伏特工,都被日本人抓到了,万一你……”

    “我不想干了。”封正新忽然说道:“整天提心吊胆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那就别干了。”陶茹玉握住了自己男人的手:“收拾收拾,咱们回老家去。”

    “回老家?”封正新摇了摇头:“组织上早晚会找到我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准备怎么办?”

    封正新沉默了一会,然后放低了声音:“我想投靠日本人去。”

    “啊。”陶茹玉吃了一惊。

    “你听我说,我是潜伏副大队长,很有价值。”封正新已经盘算好了:“我手里直接掌握着几十个潜伏名单,相关联的有上百人,如果交了出去,不说荣华富贵,起码能够得到一大笔的赏金。

    等我拿到了钱,我带着你去香港,我们隐姓埋名,开一家小店铺,谁也找不到我们。”

    “嗯。”

    男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你怎么联系日本人?”

    “小胡子。”封正新的计划早就设计好了:“他以前是我的手下,后来被情报总部抓住,叛变了。这个人讲义气,一直没有出卖我,要不然,我哪里还能平安的待在这里?我想通过他,联系到情报总部的田七。田七是军统的死对头,孟绍原亲自对他下的格杀令,投靠他对我最有利。”

    “我都听你的。”

    陶茹玉知道,自己男人也许很早以前就想到这点了。

    否则小胡子被捕,他早就应该向上级汇报,然后让他撤离这个潜伏点了。

    但自己男人没有。

    他把小胡子当成了自己的退路。

    “阿玉。”封正新特别嘱咐道:“明天我就去找小胡子,你还是待在这里。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的,你等着……”

    他起身,钻到床底下,摸索了一会,拿出一本本子。

    随即,他把本子交给了自己媳妇:“这上面,是我掌握的潜伏名单,我要是出事了,你想办法找到日本人,把这本子交给日本人,你后半辈子也就不用担心了。”

    “正新,不会出事的,你不会出事的。”陶茹玉紧紧攥着这本本子。

    “我是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封正新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孟绍原的厉害,我怕万一……算了,不吉利的话不说了……总之你记得,我要是三四天还没回来,你一定要去日本宪兵队。”

    “嗯,我知道了。”

    封正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当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反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

    “总会有人叛变的,尤其是当局势开始发生变化之后。”

    这是孟绍原在制定潜伏计划时说过的:“那些过去看起来坚贞无比的人,一旦看到周边的形势变了,他们没有办法再继续生活在安乐窝里,他们的心态自然也就会发生变化。会出现叛徒,而且很多!”

    ……

    “田主任。”

    “什么事?”

    “有个叫封正新的想见您。”

    “封正新?是谁?”

    “军统局上海区潜伏第二大队副大队长。”

    “哦?”田七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下午1点,让他去添福茶楼甲字雅间等我。”

    “是。”

    “小胡子,这事还有谁知道?”

    “没了,我一得到消息,就直接来通知您了。”

    “这个人的职位比较高,得到了他,也许能够立大功的。”田七站了起来:“注意严格保密。”

    “明白,田主任,我办事您放心。那我先去通知他了。”

    看着小胡子出去,田七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手枪,一把细小锋利的尖刀。

    然后,他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

    “吕子彬?过三十分钟,你到我家里去一趟,嗯,有点事,需要你去出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