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都没有找到那些鲸油。就像它们根本不存在一样。不过也可能是我们寻找的范围太小了。”

玛丽·艾塔为其他人的工作对克雷顿做总结,她说着,眼睛隔着墙壁看了一眼。

墙壁后面是士兵们的吆喝声。

“我们等十分钟,然后再散开寻找这片区域。”

中尉对这个答桉很不满意,他希望最好在今晚就找到那批被灰帽帮从魏松特机织厂偷走的精炼鲸油。因为如果那批精炼鲸油不在灰帽帮的帮派据地,也不在矿井内,那事态就有些微妙了。

他虽然已经知道多隆少校并不是在阿西娜的引导下处理这里的痕迹,那只蜘蛛还没有察觉这里已经被发现了。

那么如果鲸油不在这片矿井内,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这些爆炸物都已经安置好了,目的就是下一列到站的火车,要么是灰帽帮的人根本没有死光,他们分出了一批人去执行爆炸物的布置工作,这批独立执行人还未察觉到自己的帮派已经被剿灭了,但他们的行动时间也尚未可知。

他偏向于后者的解释。

前者的计划对于时间要素过于苛求了,也过于巧合,他不相信巧合。

中尉想到这里,手在大衣口袋里摸索了一番,摸到了一根哨子。

那是格罗涅的手指,只要吹响,就能聆听草木为周围声音做的记录。

但这里是不见天日的地下,一点绿色也没有。

如果实在不行,他也只能沿着铁轨一路找过去了,那会相当耗时。

“玛丽,你去找找朱利尔斯,他怎么还没到?”克雷顿催促道,他需要法师找东西的本事。

玛丽·艾塔离开了坑道。

她的身影一消失,克雷顿隐隐感到不安。

这里的士兵太多了,分散在各个位置,又都是流氓,玛丽的打扮和名声都相当有争议性,她虽然有些本事,但要是被被好几个士兵堵住可能也难以脱身。

“芭芭拉,你也跟上去,但保持距离,除非你们遇到了麻烦,否则别让其他士兵发现你。我听说吸血鬼的能力可以让你们来去无踪,你能做到吧?”

这听起来像是出于不信任而做出的抉择,但他其实只是希望保持低调。

芭芭拉沉吟了.....很久,直到克雷顿咳嗽一声,她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让中尉很不放心。

“要是办不了,就告诉我‘我办不了’。”

女吸血鬼反而下定了决心,她用力点头,然后像一道风似得追向玛丽离开的方向。

她的表态让克雷顿更加不安,但又不好再把福伦丁也送出去,只能耐心等待。

这么说可能不太友善,但这个随时都沉默寡言的男人让克雷顿很不自在,福伦丁受到的诅咒是无法入眠,他似乎已经度过了崩溃的阶段,步入了一个看似平和,但实际更加无序的精神状态。

不是说他对克雷顿有威胁,就是.....看起来挺吓人的,不管是那放空的神情还是密布血丝的眼球,都让人不敢和他交流,生怕自己的声音稍大一些就会在那深邃的水潭里敲出澎湃的水花,激起暗流。

克雷顿打赌这个人已经失去情感了,因为他自己长期失眠的时候就是如此,还经常会冒出怪诞的想法来。

好在其他人很快回到这里,让他不至于和福伦丁独处。

这一次朱利尔斯闲适地将手插在口袋里,毫无心理负担地靠近了他们。

“你把那枚猎魔人徽章藏起来了?”克雷顿问他。

“当然。”

克雷顿对这个做法没有意见,事实上,那枚徽章本来就是用来测试矿井黑市里是否有暗裔存在,既然眼下多隆少校已经帮他们排查过一遍了,徽章的作用在这里就聊胜于无了。

“我想请你找到那批精炼鲸油,就像当初你找到‘树’一样找到它们。”

朱利尔斯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之前我就知道我们是要找东西,但你以为我为什么不主动提这事?”

“愿闻其详。”

“我根本没见过也没触碰过那批鲸油,我们之间不存在拥有和被拥有的联系,它们也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东西,而是工厂的量产品......这么多因素在内,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找到那些精炼鲸油,思特拉斯的环法师才有可能办到,或者米伦提的窥星者什么的,不过也只是有可能。”

“听起来很难。”

“是非常难。”

克雷顿只好把格罗涅给的哨子掏出来,朱利尔斯看到他的举动脸色大变。

“你应该知道用法。”

“我知道。”

“那就好。”朱利尔斯松了口气,他

才不会把这个东西塞进嘴里,那可是他老爹的手指!

在所有人集合后,克雷顿将地图给朱利尔斯讲解了一遍,随后所有人散开,继续在矿井深处探索,沿路用石头在坑道墙壁上做记号防止迷路。

这最后一次尝试又是无功而返。

中尉不得不启用最后的办法。

他们带着提灯上到地面,在森林中寻找高地,每个人都隔开,各自监视一段四百码长的铁轨,其中具备黑暗视觉的暗裔和必须持有提灯的人类相邻,以免近处的火光数量引起灰帽帮的爆炸执行者的警惕。

无论如何,他们也要确保今晚的铁路安全。

灰帽帮的人想要爆破火车,就只能走到更远,或者趁着夜晚监察势力减少时动手,他们这些治安官即使被发现也能起到警告的作用,让灰帽帮的匪徒不得不耗费更多时间隐藏自身,或转移作桉地点。

只要撑过了今晚,他们大概率就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休整,后续治安署会调派更多治安官沿着铁路巡逻,因为长老会任命的教区理事会向治安署施压。灰帽帮的残党要是重返矿井,多隆的人会让他们大吃一惊的。

搜刮战利品不是一个晚上就能完成的事,那些士兵至少会看守这里长达一周的时间,克雷顿不用担心这里。

安排完治安官的任务,克雷顿独自带着指头哨子走进了密林深处,回到矿井出口的附近。

这里种了许多橡树,但年岁不远,就树的年龄而言,它们还未成年。不过即使这些年轻的橡树还很瘦弱,它们的树冠也已经足以遮挡天空中的月光,或是令飞鸟觅得一条合适的枝桠做窝。

克雷顿独自站在树丛间,感到久违的宁静。

他由衷地叹了口气——为自己最近几个月的遭遇,然后在那些昏沉的阴影中吹响了哨子。

“呜呜——”

哨子的声音意外地难听,倒让中尉精神了许多。

林子里突然刮起了一阵风。

在树枝的缝隙、土壤和落叶的空隙间,一种戚哀的呻吟回响着,就像是传说中的幽灵——注意,是传说中的幽灵,不是现实中的幽灵。克雷顿没听过盖利德发出这种声音。

地面甚至产生了轻微地震动。

克雷顿低头,看见那些树根好似蛇群一样在脚下匍匐钻进着,而在他的头顶,树叶们在风中窃窃私语,重复着它们听见的声音。

简直就像童话里一样梦幻。

梦幻中透露出多隆的士兵喧闹和开枪的声音,然后又是火车的隆隆声,他什么也听不清。

克雷顿又顺着轨道前进的方向走了一阵,脱离了士兵在今天行军的痕迹,橡树的记录才略有不同。

那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他妈的,大冷天让我们去办这差事,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把鲸油塞在铁轨下边的矿道里,非要我们新挖那么多坑?我感觉自己的手指要冻掉了。”

接着是一个浑厚的男声,年龄听起来更大些:“要是因为内部爆炸导致矿井塌了,老大还有你爸爸他们全完蛋,傻逼!而且现在还不算冬天冷的时候呢,你别这么娇气好吗?”

对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这可能是说话的人在不断移动,所以声音没有被完全记录的缘故。

克雷顿拿着哨子又往前走了一点,再次吹响哨子。

“我希望戴手套的人可以闭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光着手有多冷。”

“傻逼,我又不是没经历过冬天,你还在问妈妈要饼干吃的年龄,我就已经在这里讨生活了。”

“老家伙,你骂谁傻逼?!”

.........

克雷顿赶紧向前小跑了十分钟,跳过了这段无意义的对话。

“说真的,这很没意思,这么冷的天,我们还在这里吵架,不如快点干完活回去喝酒。”

“我赞同。”

吵架的两人和解了,克雷顿迫切地祈祷他们接着讨论鲸油的问题。

“嘿,这一次要是成功了,我们以后还继续吗?”

“继续什么?”

“我是说,有了这么多钱,我们还有必要在这里混吗?我们所有人都可以搬到大城市里去。”

“你想多了,赃物卖不出大价钱,售价得看那些磨坊主的心情,而且这些钱又不是平分到每个人手上,大头在老大那里,其他人顶多赌上两把,或者够把孩子送去上周日学校。”

“起码给我们多一些吧?我们可是挖了坑的。”

“呵。”

对话结束了,再沿着这条道路往前走,克雷顿也不能听到植物的记忆声音。

他绕着最后的记录点向外行走,几乎走出

一个半径有一公里长的圆,但也没有再听到人声。

那两个人不再说话了,他们只是默默赶路,所以自然没有声音。

这就是为什么克雷顿最初不想用这个办法的原因。

他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朝哪个方向走才能继续听到他们的对话,所以果断放弃了继续尝试。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那批精炼鲸油已经可以确认被提前藏在了某处,现在还未必有就位。

并且那些帮派成员没想着炸火车,他们只是要火车从轨道上侧翻,然后趁乱实施一场抢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