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画没下杀手,而且用的都是低端法术,并不致命,所以王家修士虽然模样凄惨,但都还喘着气。
破旧的小院中。
王家修士纷纷倒地,哀嚎不止,全没了之前跋扈的神色,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墨画。
墨画冷哼了一声,嚣张道:
“今天小爷心情好,饶你们一条狗命。下次再让我见到,我就用法术削了你们的手脚,把你们丢到河里喂王八!”
墨画一脸纨绔,气焰嚣张,王家修士慑于墨画的威势,不敢作声。
墨画说完,又冷冷地看了老于头一眼,目光桀骜,声音也抬高了几分:
“老于头,这条鱼,本公子看上了!”
“以后的鱼,也都给本公子留着,若是让我知道,你把‘我的鱼’,卖给了别人……”
墨画的小脸邪佞一笑,“……那你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老于头愣了半天,脑袋才转过来,连忙做出害怕的样子,“是,是,小公子!老于头我再也不敢了,你可千万别杀我,我一家老小,还指望着老头子我卖些苦力过日子呢……”
见老于头很“识相”,墨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他又板着脸,蔑视地看了王管事一眼,“怎么?还不滚,留下来等死?”
王管事目光愤恨,咬牙道:
“还请小公子告知……”
墨画手指一弹,一道金光破空而出,瞬间划破了王管事的脸颊,带出了一溜血丝。
墨画一脸冰冷,目光深邃,“告诉你什么?你也配?”
王管事捂着脸,额头冷汗直冒。
一股冰冷诡异的神识将其锁定,王管事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知道这“飞扬跋扈”的小公子,耐心快耗尽了。
这道金刃划破了自己的脸,下次估计就要奔着脑袋来了。
王管事连忙叩首道:
“小公子息怒,息怒!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小公子,我们这就滚!”
说完他也不喊别人,狼狈起身,丧家之犬一般逃了。
其他几个王家修士见状,也都挣扎着爬起来,灰头土脸地跟着溜了。
院子里也安静了下来。
待他们走远了,墨画才去把老于头扶起。
老于头眼眶湿润,对着墨画纳头便拜,“多谢小公子了,多谢……”
墨画把他扶起,问道:
“王家经常欺负伱们么?”
老于头叹了口气,“也没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强买强卖,习惯了……”
“以前也有先赊鱼,再结账的事。”
“鱼给了他们,我们再去要账,他们就会拖,说什么家族经营不善,灵石周转不过来……”
“明明住着高门大宅,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但就是周转不过来我们这点穷苦人的灵石……”
“偶尔他们也还赖账,鱼给了,灵石讨不回来,这种事虽然不常有……”
老于头脸色发苦,“但我不敢赌啊……”
“万一他们赖账,我这八千灵石……就都打了水漂,要不回来了啊……”
“哪怕就是拖,我也拖不起。”
“我那两个孙子,灵根还行,真想拜入宗门,也就这个年纪,还要要固本培元,要请人托关系,宗门也要束脩……”
“这可都要一大笔灵石,再拖一拖,一辈子就耽搁了。”
老于头眼神麻木,“他们就只能,跟我一样,做一辈子苦命的渔修了……”
墨画默默叹气。
“你这鱼给我吧。”
墨画想了一下,对老于头道。
老于头一慌,下意识地又抱紧了鱼篓。
墨画无奈道:“我给你灵石。”
他取出了几个储物袋,递给了老于头。
里面的灵石,加起来有八千。
老于头双手捧着储物袋,神色有些难以置信,手也一直在发抖,半晌之后,眼眶湿润道:
“好……”
“收好了,”墨画提醒道,“别被人看到,也别被人抢了。”
老于头这才恍然回神,将储物袋死死系在腰上,用破麻布的衣服遮住。
但偶然间得到巨款,老于头明显还不放心,总觉得不太保险,心中惴惴不安,想了想又在外面缠绕一道布条,套了一层衣服。
墨画既觉得好笑,又觉得辛酸。
“待会我雇辆车,你把鱼篓搬到车上,我当众把鱼带走,不然王家估计还会来找你。”
“嗯。”
老于头点头,看着人小但心善的墨画,默默抹了把眼泪。
只是墨画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想多少报答一下。
只是家中贫寒,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可报答的,便又从墙角的鱼缸中,捞出了几条灵鱼。
这些灵鱼,是银白色的,虽然没有那尾黄金莲花三色鲤名贵,但色泽鲜亮,银鳞栉比,显然也是上好的灵鱼。
老于头把这几尾鱼,一并放进了三色鲤的鱼篓里,而后感激道:
“这是银鳞白鱼,价钱上虽远不及黄金三色鲤,但肉质很好,味道也不差,算是老头子我送给小公子的。”
“谢谢于大爷。”
墨画笑道。
而后他又好奇地往鱼缸里瞄了瞄,便见到鱼缸里还养了几条其他品类的鱼,姿态各异,在缸里游来游去。
这些鱼看着也不错,不过比起自己买的黄金鱼,和老于头送自己的银鳞鱼,就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墨画点了点头,刚移开目光,忽而一怔,就发现大鱼缸旁边,还有一個小鱼缸。
小鱼缸里面似乎单独养着一些鱼。
上面封着口,只留了一丝缝隙,里面黑黢黢的,看不见东西,只偶然间隐隐有些红色一闪而过。
老于头见墨画看到了小鱼缸,神色微变,立马赔笑道:
“小公子,鱼都放进鱼篓里了。”
墨画指着小鱼缸问道:
“这缸里的,是什么鱼?”
老于头笑道:“是几条赤水鲤鱼,这种鱼怕光,所以养在缸里,要用盖子封着,只留一丝缝隙用来透气。”
“赤水鲤鱼?”
墨画微怔,他放开神识,透过鱼缸,见鱼缸里的确养着几条鱼,鱼的气息是淡红色的,除此之外,的确也没其他异常。
墨画点了点头,不再问什么。
老于头去联系人,替墨画招了辆马车。
之后墨画昂首挺胸,在前面走着,老于头愁眉苦脸地搬着鱼篓,在后面跟着。
看上去就像是,墨画仗势欺人吃白食,抢了老于头的鱼一样。
离了小渔村,到了路边,墨画先跳上马车。
老于头将鱼篓搬上车,而后见四处无人,恭恭敬敬地给墨画行了一礼。
“小公子大恩大德……”
墨画摆了摆手,道了一声:“回去吧。”而后便坐着马车,往乾学州界去了。
过江龙进了小渔村就消失了,之后也没露头,但墨画也没空继续盯着了。
他必须回去了,因为旬休两天已经结束了,明天又要上课了。
主次还是要分清的。
这个时间段,还是宗门的修行要紧。
不过尽管跟丢了,过江龙还是把自己,带到了他藏身的地方。
捕鱼要有耐心。
这次就算了,自己下次旬休,再来抓他的尾巴。
马车渐行渐远,路旁河水粼粼,山川秀丽,渐渐将穷苦的小渔村彻底掩盖住。
但小渔村里一幕幕贫苦的景象,老于头苦涩而麻木的话语,还是萦绕在墨画心头。
墨画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回头看了一眼被青山绿水掩盖下的小渔村,目光深邃。
或许这就是……
邪神的“土壤”……
……
马车行了一路,一直到了清州城。
墨画打算把这条黄金莲花三色鲤送给琬姨。
琬姨平日里没少照顾自己,没少请自己大吃大喝,更没少送自己东西。
墨画觉得自己也应该礼尚往来一下。
这一路上,看着平静,但墨画发现,暗处有不少修士,在盯着自己。
墨画神识略微一扫,便知他们是那个王家的人。
墨画假装没发现他们,而是乘着马车,堂而皇之地进了顾家的大门。
这下这些狗腿子就应该知道,自己真的有顾家做“靠山”,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到了顾家,闻人琬听到墨画买了一条鲜活的黄金莲花三色鲤送自己,欣喜不已,亲眼看了后,见这鱼浑身金色,逐层变化,鳞如莲花,更是有些吃惊。
顾家虽是世家,平日里膳食也都不错,但像这种珍奇的时鲜,也不是时常都能弄到的。
即便能弄到,也要花不少功夫。
闻人琬当即就让人,将这三色鲤给炖了,给墨画和瑜儿补补。
鱼肉鲜美,汤汁醇厚如金,墨画吃得不亦乐乎。
最终这条鱼一大半,还是进了墨画和瑜儿的肚子。
之后趁着夜色,闻人琬又命顾家的马车,将墨画和瑜儿一同送回了太虚门。
次日依旧是上课,修行。
本该一切如常,但墨画隐约间总觉得,自己的神识似乎有些不对劲,疲惫感强,偶尔神思不属。
墨画静心冥想,内观己身,可识海空荡,神识充沛,并无异常。
墨画心中不解,还以为是自己奔波过度,有些劳累了。
到了晚上,弟子居中。
墨画给顾长怀发消息,将过江龙的踪迹,出水的位置,还有在小渔村中消失的事,都跟他说了。
而后墨画想让顾长怀派人盯一下,不过最好不要进村,远远地盯着就行,以免打草惊蛇。
顾长怀都答应了。
事情办完,墨画又学了一会阵法。
将近子时时分,墨画合起阵书,刚想进入识海,在道碑上将自己刚学的几副阵法练一下,却忽然两眼惺忪,困倦至极。
一股朦胧但强烈的困意袭来。
墨画眼皮如铅石般沉重,渐渐两眼一闭,趴在了书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墨画罕见地做了梦。
梦中一片迷雾,迷雾消散后,又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河水。
墨画发现自己已经长大了,身材修长而且健壮,穿着粗布的
衣服,露出的一大片胳膊,被阳光晒成了古铜色。
而此时此刻,他站在船上,漂在水中,手里攥着渔网,网里网着鱼。
自己仿佛成了……
一个以捕鱼为生的渔修?
墨画微怔,但恍惚之间也就接受了。
很快,他捕完了鱼,耳边有个人跟他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日子这么苦,也总该有个帮衬……”
墨画心里有些不情愿。
可一眨眼,云雾弥漫。
墨画发现自己已经拜完堂了,对面站着一个女子,蒙着红盖头,感觉熟悉又陌生。
新娘子?
墨画一愣,而后掀开盖头,发现新娘子竟是自己的小师姐!
小师姐神情淡淡的,脸颊红红的,像是天边明媚的朝霞。
墨画忍不住一脸傻笑。
可他还没笑完,就发现自己死了。
在河上捕鱼时死的。
一个大浪打来,船沉了,他被水妖咬死了。
一向清冷的小师姐抱着他的尸体,哭得稀里哗啦。
墨画还没来得及伤感,发现自己又活了。
这一次,小师姐和自己青梅竹马。
王家的少爷看上了貌美的小师姐,想要把小师姐抢走。
自己生气了,把王家的修士全都揍了一顿,可是打了小的,来了大的,自己打不过了,只能带着小师姐私奔。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
自己紧紧牵着小师姐的手,沿着烟水河,一路逃亡。
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追捕,被逼入绝境,绝望之下,自己就和小师姐相拥着,投河殉情了……
之后画面一转,恍然又是一世。
自己和小师姐,已经有孩子了,但日子过得很苦,小师姐白皙绝美的脸上,已经有些憔悴了。
她一直数落着自己,埋怨着自己穷,让自己多赚些灵石养家。
可尽管埋怨,她还是在给自己缝衣服,给孩子做饭,不离不弃。
最终狂风大雨,无法捕鱼。
一大家子都饿死了。
临死前,小师姐躺在自己的身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目光之中既是凄苦,又是柔情……
墨画心中一阵剧痛,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恍然间,似乎有人在耳边喃喃祷告:
“我的命太苦了,活不下去了……”
“救救我们吧……”
“求求您……”
“求求您……”
“掌管烟水河的……河神大人……”
河“神”?!
这两个字一入耳,墨画猛然惊醒,睁开了双眼。
眼角还残留着泪水,他的目光却冰冷起来。
“我的梦你也敢入?”
墨画的神识,瞬间沉入识海,静心冥想。
与此同时,一道道淡金血丝,自体内浮现,汇于双目之中。
墨画的眼底,泛出神圣而威严的金色光芒。
神“视”之下,空荡的识海之中,陡然又清晰了几分。
墨画目运金光,凝视看去,这才发现识海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条小小的,带着血色的红鱼。
其中还有一只,尖牙利嘴,双目凶戾,鱼鳍化脚,直立而行的血色鱼妖。
鱼妖见了墨画,目光凶狠,桀桀狂笑。
可笑到一半,却发现了墨画身上浑厚的金光,不由目露惊恐。
墨画面无表情,只伸手一捏,就捏住了它的脖子,稍一用力,手掌间金光一闪,就直接把这血色鱼妖给捏死了。
鱼妖死后,化作一滩血色的,仿佛带着鱼腥味的河水。
墨画能从中,感知到一丝丝邪异的神明的气息。
像是被邪神同化后的神识。
只是没有神髓,本身神识的量也太少了,根本吃不着。
墨画手一指,凝出地火阵法,将这些血色河水,以及一些残存的血色小鱼,全部焚化,不留痕迹。
清理完邪祟,墨画退出了识海。
现实之中的墨画,睁开了双眼,却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邪神的手段?
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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