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鱼龙灯

荀老先生正式解了墨画的禁足。

墨画解放了。

他不必再困在乾学州界里,天天跟门中的一帮“小师弟”们玩了,自此鱼儿入海,小老虎归林,天高海阔,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墨画的脸上,洋溢着压抑不住的笑容。

“谢谢老先生!”

荀老先生见他这副乐开花的模样,忍不住摇头,叮嘱道:

“自己小心些,还有,阵法千万别懈怠了。”

“嗯嗯,老先生您放心!”

墨画连连点头保证道。

辞别荀老先生后,墨画回到弟子居,心中仍有些雀跃。

“终于可以出去了……”

被拘在乾学州界太久了,他都快忘了外面是什么样的了。

现在难得能出去,他得好好规划一下。

墨画心里默默盘算着。

首先,还是要想办法,再增强一下神识。

尽管他的神识足足有十九纹,已经很强了,但显然这个强度还远远不够。

既然要神识证道,神识自然越强越好。

神识强了,他才能去学那些更高深的阵法。

而且,这也是荀老先生的意思。

荀老先生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凝重,目光中透露着希冀,估计是有什么大事。

荀老先生虽然严厉,但胸怀正直,他所忧心的大事,应该还与宗门有关。

自己是太虚门弟子,一直以来,也受了老先生太多的关照了。

甚至有时候,墨画自己都觉得,荀老先生对他有点偏心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是娘亲从小就告诉自己的。

墨画点了点头。

荀老先生既然希望自己的神识能“再强一点”,那自己就努努力,争取再强上那么“一”点。

不能辜负荀老先生的期待。

而能在短时间内,能让神识再强一点的办法……

似乎只有去找祭坛“点菜”了。

“邪神的祭坛……”

墨画心中默默琢磨着。

目前他所知道的,唯一有关祭坛的线索,便是“水阎罗”。

于家水寨灭门案的罪魁祸首,也就是歃血名单上,火佛陀消失后,取而代之的魔头——

水阎罗。

邪神布道,血腥残忍,必然伴随着大肆的屠戮,乃至灭门的惨剧。

灭门,必有祭坛。

这个祭坛的位置,水阎罗肯定知道。

墨画心中默默道:

“不能让邪神,再这么蔓延下去了。也不能让他们的爪牙,再滥杀无辜了。不然乾学州界周边,不知多少修士,要遭他们的毒手……”

自己是乾学州界八大门之一,太虚门的弟子,是堂堂正正的正道修士,自然要斩妖除魔,拔除邪祟。

当然,自己做了这么辛苦的事。

事后点个“菜”,犒劳犒劳一下自己,也是理所应当的!

墨画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

铲除邪神爪牙,破坏祭坛,吞掉邪祟,滋养神识。

“神识再强一点之后,再试试去学真正的神念化剑,看剑意能不能外放……”

还有,抽空要去看看老朋友黄山君。

一想到黄山君,墨画就不禁叹了口气。

“好久没去看他了,也不知黄山君想我了没……”

他一个落魄山神,住在破庙,头顶漏雨,墙壁漏风,整天吃馊馒头,喝无根水,也没个香火供奉,日子实在凄凉。

墨画心中感叹。

谁像自己这般心好,没事就想着去看他啊……

之前被禁足了,没办法,现在解禁了,自然要去拜访下老朋友,顺便问问他,神念化剑的其他线索。

还有经历了一些事,墨画对神道上的学问,多了些心得和体会,也要去找黄山君这个山神印证下。

不过现在没空。

等过完年吧……

墨画心中决定道。

不知不觉中,一年又快过去了。

十日之后,就是年节了。

而到了年底,自然而然,又要宗门考核了。

墨画之前,在万妖谷内呆了很久。

妖祟“吃”多了,神识出了点小岔子,又在丹室修养了几天。

前前后后,十来天下去了。

同门之间,倒还好糊弄。

墨画便用荀老先生教他的借口,说自己奉长老的命令,外出画阵法去了。

这种事,之前不是没有。

每次他请假,差不多都是这个理由。

程默、司徒剑他们也没怀疑,只是感叹他们这个小师兄,在宗门的地位真的不一般。

长老竟然能允许他请十多天的假。

但这十来天,功课到底落下了不少。

墨画没办法,只能昼夜不休地补功课。

甚至晚上在道碑前,也是在复习一些修道上的课程。

很快,便到了宗门考核。

考完之后,成绩出来了。

弟子间的悲欢,各有不同。

墨画费尽辛苦,总算保住了自己“一甲六丙”的成绩。

这些时日,他若稍微懈怠一点,像是炼器炼丹这些功课,连“丙”都未必保得住。

好在,努力还是有了回报。

至于阵法上的“甲”自不必说。

以他现在的阵法水准,宗门内的阵**课,别说只落下几天,便是落下几年,他也能得个“甲”。

就这样,一年又混过去了。

宗门也放假了。

山迢路远,墨画孤身一人,还是不能回家看望爹娘,不能跟通仙城的邻里乡亲还有小伙伴一起过年,但是可以去顾家蹭个年夜饭。

反正顾家本就人多,多他一个,少他一个,都没影响。

他肉身的胃口,也没神念那么大,也“吃”不穷顾家。

几日后,墨画收拾收拾,和荀老先生告别后,便和瑜儿一起启程,前往清州城的顾家了。

瑜儿开心得不行。

“回家喽!”

他张开两只胳膊,像只小鸟,在路上跑来跑去。

他的脖子上,系了一个玉佩,是墨画送他的,玉佩之中,画着墨画新学的神锁阵法,是真正的“辟邪”之物。

这些时日,没有邪祟滋扰,瑜儿几乎不会做噩梦了。

再加上墨画送的玉佩,瑜儿更安心了。

吃好睡好精神好,还天天跟着墨画学阵法,整个人都充满了生气,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也更灵动活泼了。

一行人进了清州城,到了顾家。

闻人琬一见瑜儿这副模样,心中熨帖不已,当即便笑着招呼墨画道:

“你就把这当自己家,想吃什么,想玩什么,直接说就好,千万不要客气。”

墨画笑眯眯道:“谢谢琬姨。”

他也就不客气了。

之前成天泡在炼妖山猎杀妖兽,后来进了万妖谷,与凶残的妖修打交道,回了宗门,又要温习功课备考,一直忙忙碌碌的。

难得放了年假,墨画便决定劳逸结合,破例放松一下。

他便带着瑜儿,在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坊市遍地,热闹无比的清州城玩了一天。

到了晚上,他还带着瑜儿,做了一条鱼龙灯。

灯是顾家修士帮忙做的。

墨画负责画阵法,同时负责指挥。

这个鱼龙灯的记载,是他从太虚门年节杂记中,无意间翻到的。

《杂记》中包含了鱼龙灯的制法,以及相应的一副,名为鱼龙明火阵的阵法。

大体的阵法,是墨画亲手画上去的。

但是一些细枝末节的阵纹,是瑜儿画的。

他跟墨画学阵法,如今也能画出五六道阵纹了。

瑜儿画得很认真,很专注,也很开心。

夜幕降临后,鱼龙灯便制好了。

墨画点亮了阵法,升起了鱼龙灯。

鱼龙灯足有三丈长,通体赤红,画满鱼鳞和龙纹,点亮之后,里面的鱼龙明火阵一激发,热气一升,整条鱼龙灯便浮上了夜空。

宛若一条赤红锦鲤,化作游龙,游在了漆黑不见五指的天地之间,绚烂而唯美。

瑜儿张大了嘴巴,眼睛亮晶晶的。

一旁被邀请来观看的闻人琬,见这夜空中,一条鲜红明亮的“鱼龙”,也目露惊艳。

瑜儿往闻人琬怀中依偎着,声音清脆道:

“娘亲,我也在上面画了阵法!虽然大多数是墨哥哥画的,但我也帮忙了!”

闻人琬目光欣慰地看着瑜儿,笑着赞道:

“瑜儿真厉害!”

瑜儿更开心了,脸上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放完了鱼龙灯,便到了晚宴。

这次晚宴没不识趣的人来打扰,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墨画吃得也很开心,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不过吃饭之余,他一双目光,还是在四周大量着什么,片刻后,他悄声问闻人琬:

“琬姨,顾叔叔呢?怎么不见他人?”

闻人琬神情有些微妙,“他……道廷司那边,可能有点忙,不必管他,你多吃点……”

“哦哦。”

墨画将一个不知是什么灵兽的肘子塞进了嘴里。

吃完饭,墨画肚皮撑得滚滚的。

他便在顾家后院里散步消食。

如今的顾家,除了一些库房,后宅,老祖洞府等禁地,他基本想去哪就去哪了,也没人会管他。

甚至还有不少修士,主动跟他打招呼。

还有人会给他带路。

沿途见了一些长老,也会善意地冲墨画点头,有的长老还会送他礼物。

“年节的小礼,不算名贵,小友千万不要嫌弃。”

礼物的确不算太名贵。

都是一些家族子弟之间,往来应酬的礼物,但做工精致,十分用心,而且想买估计也不好买。

墨画觉得,自己应该没这么大面子。

这些长老给自己送礼,看的应该是荀老先生的面子。

但这种小礼物,自己若不拿,就是不给他们面子了。

因此墨画来者不拒。

与此同时,也会笑着说些好话,譬如祝男前辈“修道有成”,“早日羽化”,“有洞虚之资”,“长生有望”等等。

或是祝女前辈“容颜永驻”,“貌美如花”,“年岁永固”……诸如此类。

把一众顾家长老,夸得喜笑颜开。

因此墨画溜达了一圈,便揣满了一整个储物袋的“小礼物”。

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一个个翻看,这些小礼物都是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翻着翻着,耳边一个清冷的声音道:

“你到我们顾家打劫来了?”

墨画抬头,就看见了身材颀长,面容俊美,但一脸不悦,像是别人欠了他钱一样的顾长怀。

“顾叔叔?”

墨画做贼一般,下意识地想把储物袋收起来。

可收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心虚什么?

墨画一脸得意道:“这是顾家的长老们,亲手送给我的年节礼物,盛情难却,我才收下的!”

顾长怀闻言,额头忍不住一跳。

墨画这个小鬼,在顾家混得是越来越好了。

甚至比自己这个顾家嫡系在顾家混得还好。

至少逢年过节,还从没这么多长老,给自己送过这么多“礼物”。

顾长怀心情一时复杂起来。

墨画不管他,而是自顾自翻看自己的“小礼物”,翻着翻着,他忽然抬起头,疑惑地问道:

“顾叔叔,伱什么时候回来的?”

“什么回来?我又没出去。”顾长怀道。

“没出去?”墨画一怔,“那晚宴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你?”

“没胃口。”顾长怀一脸不高兴。

墨画狐疑地看着他,忍不住叹道:

“顾叔叔,不是我说你,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修为也都金丹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跟家里闹脾气……”

顾长怀听着牙痒,没好气地揉了揉墨画的脑袋,“你一个修龄十几的小屁孩,知道什么?”

墨画捂了捂额头,理了理头发,小声嘀咕道:

“什么十几,过完年我就二十了!”

顾长怀冷笑,“我二百多岁了。”

“所以说,你都二百多岁了,能不能像我一样成熟一点……”墨画一本正经道。

顾长怀气结。

墨画要不是体质太弱,又没炼体,他非得以“切磋”为名,揍他一顿不可。

现在打不得,骂不得,还有表姐护着他。

顾家一群长老,也对他礼让有加。

顾长怀脸一黑,拂了拂衣袖便道:“你自己在这玩吧,我先走了。”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顾长怀转身欲走,墨画这才想起什么,连忙喊道:“顾叔叔,我还有正事跟你说呢。”

“正事?”顾长怀停下脚步,微微皱眉,“什么正事?”

墨画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便对顾长怀招了招手。

顾长怀站着不动,半天之后,才不情不愿地走到墨画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并排坐在台阶上。

墨画小声道:“是于家水寨的事。”

顾长怀目光微凝。

墨画道:“这个案子,已经拖了很久了吧,道廷司那边有什么进展么?”

“这是道廷司的事,你别多打听。”顾长怀道。

顾长怀这个回答,在墨画的意料之中。

顾叔叔这个人,有时候比较矫情,你问他话,他第一时间遮遮掩掩,不一定愿意跟你说。

这个性格,老麻烦了。

墨画又道:“那"水阎罗"呢?”

“这也是道廷司……”

“这个不是!”墨画道。

水阎罗,是他衍算因果时,从那份歃血名单上得来的名字。

他可以肯定,这个水阎罗,肯定与于家水寨灭门之事有关。

但目前明面上,两者没有明显的瓜葛。

这也不在道廷司勘查范围之内。

顾长怀一滞,无奈道:“水阎罗的事,我只能说一点……”

“嗯嗯。”墨画点头。

顾长怀想了想,便缓缓道:

“这半年来,乾学州界外,一些小的州界的确出现了"水阎罗"这号人物。”

“但这个水阎罗,同样行踪隐蔽,不知其容貌及来历。”

“但有一些线索……”

顾长怀皱眉道:“有几起杀人案,死者被不知名的水系法术溺杀而亡,死前似乎受了酷刑,死的时候,也被不知什么锁链拘束着,跪在地上,像是负罪而死的罪人……”

“这个死状,与于家水寨中被灭门的那些渔修,十分相似。”

“依此来看,这几桩命案,很有可能便是那水阎罗下的手……”

顾长怀说到这里,神色有些凝重。

墨画道:“然后呢?”

“没然后了。”

墨画一怔,“没然后?”

顾长怀叹道:“不经我手了,我怎么知道"然后"……”

“不经你手了?”墨画有些不明白,“顾叔叔,你不是典司么?”

顾长怀脸色难看,“道廷司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典司。”

墨画还想说什么,忽而愣了下,明白了过来,惊讶道:

“顾叔叔,你被"革职"了

?!”

顾长怀头有点疼,微愠道:

“没革职!”

不犯什么重大错误,典司哪里是那么好“革职”的?

“哦,”墨画心领神会,“那你就是被"架空"了!”

顾长怀不想承认。

但严格来说,墨画说得又没错。

墨画点头道:“有人不想你将这个案子查下去,又或者,单纯是针对你,不想你在道廷司混下去……”

顾长怀神情冰冷。

显然墨画说得没错。

墨画叹了口气,又问道:“不让你查,那于家水寨的事,交给谁去查了?”

顾长怀刚想开口,忽然意识到,绕来绕去,还是被墨画给绕回来了。

这孩子,也不知脑袋怎么长的,这么多弯弯绕绕。

不过事已至此,顾长怀也懒得隐瞒了。

顾长怀便道:“交给肖家了。”

“肖家?”墨画道,“那个"笑面虎",还有那个"哮天犬"?”

顾长怀没好气道:“别随便给人起外号!”

“嗯嗯,”墨画满口答应,然后道:“肖家查出什么来了么?”

顾长怀道:“不知道。”

有可能是查出来了,但没透露风声,所以顾长怀不知道。

也有可能,是肖家出工不出力,什么都没查出来。

反正这个案子一旦转到肖家手里,顾长怀这边,就暂时插不了手了。

更何况,他现在还被“架空”了。

墨画叹了口气。

线索断掉了。

顾叔叔插不了手,肖家那边,他更没办法去打探,只能另想办法了。

墨画又偷偷看了眼顾长怀,心道难怪顾叔叔心情不好,晚饭都没吃,这也怨不得他。

估计他在道廷司内,受到的针对更多。

只不过他没说出来罢了。

“顾叔叔,那你散散心,我不打扰你了。”墨画体贴道。

这种时候,是要一个人静一静。

墨画起身刚准备走,忽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长怀,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你找了半天了……”

墨画抬头一看,发现来人是个女修士,一身红衣,面容白皙,竟是顾叔叔的姑母,顾红长老。

顾红长老自顾自道:“这次你别给我跑,都老大不小了,过完年就给我相亲去……”

相亲?!

正准备离开的墨画一愣,当即又默默地坐了下来,悄悄竖起了耳朵。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