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荣和马世州认识的时间不短,毕竟王家村从实际上属于同一个千户所下辖。马世州被安排在千户所的第一年,王荣就认识他了,这些年还帮过马世州不少忙,要不是王荣的帮助,马世州还没那么容易在千户所安心落户呢。

    好几年下来,两人也成了朋友,有时候王荣去千户所办事的时候,常常也会去马世州那边坐坐,不是给他带点东西,就或者一起喝两口小酒,甚至在他家住上一晚什么的。

    年前,朱慎锥和王荣说过打算去一趟草原,这个事王荣一直惦记着呢,也琢磨着怎么安排。

    这不,他想来想去就想到了马世州,一来马世州当年被掳去草原在那边呆了好几年,不仅对草原情况熟悉,还会说蒙语。二来,马世州是边军出身,虽然如今左手残了,可身上的本事还在,带过兵打过仗杀过人,有这样的人跟着朱慎锥,自然要比普通人强得多。

    王荣和马世州认识多年,对于马世州也信得过。就这样,早在年前的时候,王荣就趁去千户所的机会和马世州提了这么一句,马世州听后也没多问就答应下来,这个事就这么初步定下了。

    这一次朱慎锥来到王家村,王荣就又想起了这事,特意跑了一趟千户所,找到马世州把他带了过来,让他和朱慎锥两人见一面,并聊一聊。

    “马叔,您喝茶。”朱慎锥提起茶壶给马世州倒了茶,同时细细打量着面前这個人。

    马世州的身材并不高大,相比普通人还稍矮些,年龄也大了些,毕竟已是年过四十的人了,这个时代普通人的寿命都不长,四十以上就能称得上一声“老夫”,更何况马世州当初还在草原呆了那么久,给蒙古人当牛做马时候可受了不少苦。

    “谢六爷……。”马世州道了声谢,接下来就不怎么说话了,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你老马叔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惯了,不太爱说话。”王荣在一旁解释了一句,朱慎锥点点头,接着又把目光投向了王荣带着询问,见王荣给了他一个尽管放心的眼神。

    “马叔,那事我舅和您说了吧?”

    “提了那么几句,您要去北边?”马世州反问。

    “是!”

    “打算什么时候去?”

    “我打算三月出发,估摸着这个时日草原应该也回春了,不过北边我是头一回去,对于那边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马叔您觉得这个安排如何?”朱慎锥斟酌着问了一句。

    马世州微微皱起眉头,想了想道:“三月?虽说早了些但也不是不行,您去多久?有多少人?”

    朱慎锥说道:“差不多四五人左右吧,除了人外还要带些货去,这次过去主要是探探路,摸一下北边的情况,再看看那边有什么买卖可做。至于究竟再那边呆多久,这个还不能确定,或许一个月就回,也或许要更久些。”

    马世州想了会儿点头道:“这个没问题,俺可以带路,不过您除了货外还需要带些东西,草原的天可不像大明这边,前一刻艳阳高照,后一刻说不定就得变天,狂风暴雨下冰凌子也是常有,东西要是不带全可不成。”

    “这个事我也不懂,还得麻烦马叔了,您觉得需要带什么尽管提就是,我这边一定提前安排好。”朱慎锥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马世州听他这么说整个人轻松多了,当即表示他会把具体需要带的东西告诉王荣,到时候他们提前准备好就成。至于出发时间,提前几日通知他就行,反正他是一个人,什么时候出发都成,只看朱慎锥的方便。

    也许是第一次见面,又或者如王荣说的那样,马世州这人和陌生人说话不多,所以聊完正事后他也不再说什么了。

    王荣知道他的脾气,笑呵呵地在一旁说既然如此这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准备什么的他这边来安排,随后要留马世州在家喝酒,马世州摆了摆手说今天没这个必要,趁着时间还早他得赶回去,等他们这边差不多了,提前招呼自己一声就成。

    送走了马世州,王荣和朱慎锥回了屋。

    “老马这人你尽管放心,他这人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办事绝对可靠,而且在蒙古呆了好些年对于那边也熟悉的很。”王荣担心朱慎锥看不上马世州,特意说了这么一句。

    “舅舅您找的人我是自然放心的,既然今天人已见了,就麻烦马叔吧。对了舅舅,这个马叔的情况您再仔细同我说说,毕竟接下来要让他带路去草原,能了解的多些,后面接触起来也更顺畅些。”

    王荣笑着点点头,当即就给朱慎锥详细讲起了马世州的经历。马世州的大致情况之前认识的时候提了几句,而现在王荣说的是之前没提到的。

    仔细听着马世州的经历,朱慎锥不免得有些感慨。原本一个颇有前途的边军军官,因为一次突发的小规模战争不仅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还落得如今的下场。

    回到大明后,马世州这些年一直都是单身一人,并未娶妻也没儿女。对于这个事,王荣很早以前就劝过,但马世州却始终没有这个念头,时间久了,这事就这么淡了下去,一直到今日。

    “老马这人实在是可惜了,二十多岁就当了昭信校尉,假如没当年的那事,说不定现在一个副参将都是稳稳的,甚至走的更高些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王荣说着摇头叹息。

    当年蒙古人越过长城,马世州领军迎敌却寡不敌众,兵败责任并不在于他。而且兵败后,马世州战场受伤被蒙古人给掳走,抓到草原那边成了奴隶,一呆就是好些年。

    那些年里,马世州吃了不少苦头,这也是他看起来饱经风霜的原因之一。等他好不容易九死一生逃回大明,大明这边却早就把他的军籍给销了,换一句话来说,他被掳走之后,大明就报了马世州一个阵亡,现在几年前早就在名册上已死的人突然就回来了,这让上上下下情以何堪?

    恢复军职是不可能了,阵亡的抚恤也早就给上面私下分了,按理说这个世界上已再也没马世州这个人,所以马世州的回来就成了边军将领的难题。

    总算有老上级念着旧情,把马世州安置在千户所成了军户又给笔钱粮,这么一来,一腔热情逃回大明的马世州被残酷的现实打击的灰心丧气,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从而在千户所当了一个普通人。

    “老马这人外冷内热,你交往久了就知道了。到了北边,凡事多听听老马的,别擅做主张,毕竟草原不是大明,许多情况你不了解,有老马在,这一趟去我也放心。”

    王荣的话说的在理,何况现在的草原可不是后世的草原,他这一次北上也不是度假。

    草原上的情况如何,又怎么和蒙古人打交道,哪怕朱慎锥仔细琢磨过,但那也是纸上谈兵罢了。

    现在有马世州在,一个了解草原,又在草原生活过多年还懂得蒙语的人带着,比自己两眼一抹黑北上要强得多。至于如何和马世州这一路上沟通,朱慎锥也不担忧,既然马世州是自己舅舅王荣的朋友,那么就是信得过的人,一路上多问多听就是了。

    在王家村没呆太久,前后也就呆了几日而已。

    等到第五日的时候,朱慎锥就带着张锡钧,还有从王家村挑出来的两个小伙子就带着整理出来的盐货离开了王家村,返回了平阳府。

    张锡钧早就不穿之前那一身襕衫了,穿着普普通通的棉袍,配上他略有圆润的脸,再加上头上的方巾,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店铺掌柜的模样。

    一行人离了王家村,朝着平阳府而去,下午时分就到了平阳府,很顺利地进了城。

    进城后,朱慎锥领着他们直接就去了店铺那边,到了地方,张锡钧远远就看见店铺外头挂着的招牌——恒通。

    这个名字还是亢有福建议的,原本是想叫亨通,取之财源亨通之意。不过拿亨通作为商号名仔细想后似乎又有些不合适,所以变通了下,才用了现在恒通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