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还有那么多叛徒?”
望着眼前被缚灵索五花大绑的数个身影,以及躺在远处,横七竖八的一地尸身,冰螭圣人颇为吃惊地说道。
“若非上一次二长老他们自己暴露,让咱们顺藤摸瓜,提前逮到一批,只怕情况还会恶劣得多。”黎冰不温不火地答道,只是剪水双眸之中,却隐隐闪烁着凌厉的光芒。
“墨迪笙这个混账!”
站在两人身旁,面露怒色,破口大骂的白发老者,乃是“冰螭岛”大长老管中豹,大抵是除了这对圣人父女之外,整座“冰螭岛”实力最强的存在,“若是落在老头子手里,绝对要让他们后悔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他当然只是在发泄情绪,其实心中也知道,擒住一名圣人的概率,几乎为负。
“海涛,我平日里对你不好么?”
冰螭圣人凝视着被捆成粽子似的一名叛徒,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为何要背叛‘冰螭岛’?”
趁着他前往“闻道学宫”赴约之际,率领数十人发动暴乱的,正是这位还不到七十岁的年轻长老付海涛。
“背叛?不不不,我从未背叛过任何人。”付海涛裂开嘴,露出狰狞的笑容,对于归来的圣人,居然并不畏惧,“老子本来就是‘暗神殿’的人,潜伏在‘冰螭岛’内,正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说得好像完成了什么壮举似的。”另一侧的七长老乔伯通冷言讥讽道,“这一次将你们一网打尽,岛上却只损失了不到十人,你得意个什么劲?”
“若非二长老他们提前暴露,害得咱们人手不足,又岂会如此?”付海涛打量着黎冰婀娜的身姿,嘿嘿笑道,“不过黎副岛主花一样的人儿,实力竟然达到如此地步,倒是付某失算了。”
“失败了便失败了。”管中豹不屑道,“寻什么藉口?”
“是么?”付海涛冷笑道,“墨殿主雄才大略,你该不会以为他只在‘冰螭岛’安排了人吧?”
冰螭圣人与两位长老皆是面色一沉,眼中隐隐流露出一丝忧色,唯有黎冰一脸淡然,无悲无喜,犹如高冷的冰雪女神,艳冠群芳,却不带丝毫情绪。
“难怪墨迪笙和七星老儿敢对咱们开战。”冰螭圣人喃喃自语道,“原来四大圣地之中,倒有一小半是他的人。”
“就如今发现的这些奸细,恐怕也未必便是全部。”管中豹沉声道,“或许还有‘暗神殿’的人潜藏在岛上也未可知。”
“若是你能够招供出剩下的同伙。”冰螭圣人微微颔首,对着付海涛循循善诱道,“我便饶你不死,如何?”
“真的么?”付海涛眼睛一亮。
“我堂堂圣人,莫非还会骗你不成?”冰螭圣人的声音愈发柔和。
“好,那我便豁出去了。”付海涛努力仰起脖子,将下巴尖对准了七长老乔伯通,“乔长老也是咱们的人。”
“一派胡言!”乔伯通面色一变,怒声呵斥道。
“还有他,他也是。”杜海涛的下巴一转,这一回却是对准了大长老管中豹。
“够了!”冰螭圣人厉声打断了他,“既然不想活命,我便成全了你又何妨?”
“哈,哈哈,哈哈哈……”付海涛仰天狂笑,浑身发颤,状若疯狂,“过不了多久,你们这些人,统统都会到地下来陪我!”
身后其余数名被捆绑着的内奸也随之大笑起来,冰螭圣人的脸色登时变得极为难看。
“为了暗神殿的荣光!”
过得片刻,几人忽然齐声高呼,脸上无不显露出虔诚的表情,嘴角同时有黑色血液滑落。
“不好,他们要自尽!”管中豹面色一变,身形疾闪,瞬间出现在付海涛面前,右手如嵌,狠狠捏住了他的脸颊,迫使其张开嘴来。
他的反应虽快,终究为时已晚,杜海涛早就咬破了藏在口中的毒药,气息全无,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其余内奸的下场,大抵与他相仿,皆是一心向死,对于圣人许下的诺言,居然无人响应。
“墨迪笙这训练死士的手段,当真匪夷所思。”冰螭圣人看着自尽而亡的一众奸细,忍不住感慨道,“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正在此时,一道灰影忽然自上空飞驰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落在圣人面前。
原来却是一只灰羽白头的信使小鸟。
冰螭圣人缓缓抬起右臂,小鸟扑棱着翅膀,在上方盘旋了数圈,随即乖巧地落在他手背之上,蹦蹦跳跳,活泼可爱。
自绑在小鸟腿部的圆筒中取出信纸,展开略微扫视了一眼,他的脸色登时难看了几分。
“怎么了?”黎冰的声音虽然清冷,却依旧悦耳动人。
“‘凌霄圣地’发生百人规模的暴动。”冰螭圣人郁闷地答道,“算上叛乱者,共计死伤两百余人,可谓元气大伤。”
“被墨迪笙渗透的,果然不只有咱们‘冰螭岛’么
?”乔伯通喃喃道,“看来其他两大圣地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郭天威是个死要面子的性格,就算损失惨重,也不会写信告知于我。”冰螭圣人双手轻轻一揉,将信纸搓成飞灰,“凌霄老儿思维缜密,行事谨慎,不似郭天威那般大大咧咧,却也吃了这么个暗亏,‘思断崖’的情况,只会更糟。”
“这么说来,‘闻到学院’的圣人一直未曾离开,反倒因此躲过了一劫?”黎冰忽然开口道。
“话虽如此,这些人也不过是暂时蛰伏罢了,终究有出来作妖的那一天。”冰螭圣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得赶快写信给闻道老儿提个醒。”
“这世道,是真的乱了啊!”乔伯通仰望蓝天,深深感叹道。
也不知他现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黎冰螓首低垂,双眸凝视着足尖,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笑嘻嘻的白衣少年。
……
“宁儿?”
听了钟文描述,林芝韵与南宫灵对视了一眼,神情颇为复杂。
“是啊,宫主姐姐,莫非宁儿和‘丹阁’之间,有什么联系么?”钟文点了点头,随即好奇地问道。
在药王谷中与尹宁儿东拉西扯了一番,少女的情绪始终低落,却并不说明原因,搞得他心里直痒痒,不知该如何是好,干脆跑到山顶来向二人请教。
“宁儿与‘丹阁’之间,并无瓜葛。”林芝韵摇了摇头。
“那她为何……”钟文闻言一愣,颇觉意外。
“钟文,你可曾听说过‘药塔’?”南宫灵忽然开口道。
“听傻妞说起过。”钟文点头应道,“据说是一个与‘丹阁’齐名的组织,在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此后便再也未曾出现过。”
“我第一次见到宁儿的时候,便是在十年前。”林芝韵耐心解释道,“当时的她只是个六岁的小女孩,一个人孤零零地饿晕在街边,无亲无故,无依无靠。”
钟文心中一动,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
“我和她相遇的地方,就在‘药塔’附近。”林芝韵接着说道,“当时只觉孩子可怜,不忍心见她饿死街头,便带回了飘花宫收为弟子。”
“宫主姐姐宅心仁厚,实乃仙女下凡。”钟文不失时机地送出一记马匹,“小弟佩服!”
“莫要贫嘴!”林芝韵忍不住轻轻白了他一眼。
宫主姐姐那一颦一笑,于无意间散发出的万种风情,直教钟文心头荡漾,思绪乱飞,久久回不过神来。
“每次提到这件事,宁儿那丫头总是表情凄然,闭口不言。”南宫灵插嘴道,“依我推断,当初令‘药塔’人间蒸发的,很有可能便是‘暗神殿’,而宁儿则是‘药塔’的幸存者,现如今类似的情况再度发生,或许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吧。”
“受了这样大的刺激,这孩子的性格有些孤僻,也在情理之中。”林芝韵颇以为然,看着钟文说道,“自从你来到宫中,她已经变得开朗了许多,说起这事,还真得感激你才是。”
“姐姐与我客气什么?”钟文抚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道,“不过若这般逃避下去,那件惨案只怕会如同梦魇,永远纠缠着宁儿,令她不得心安,总该想个法子才是。”
“蛊惑人心,不正是你的拿手好戏么?”南宫灵眸中灵光闪动,似笑非笑地看着钟文道,“不如就由你来想想法子,让宁儿早日振作起来罢。”
“什么叫‘蛊惑人心’,姐姐说得忒也难听。”钟文一本正经道,“我不过是个心思细腻,善解人意的美男子罢了。”
“噗嗤!”
饶是南宫灵睿智聪颖,在钟文这突如其来的厚脸皮之下,还是忍不住被逗得笑出声来。
“钟文,拜托你了。”林芝韵上前一步,轻轻握住钟文的双手,认真说道。
“放心吧宫主姐姐,宁儿的事情,交给我便是!”
感受着女神手上细腻柔滑的肌肤,钟文一阵心猿意马,飘飘欲仙,心中直呼幸福来得太突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希望这一刻能够永远持续下去。
“厨师哥哥!我的锤子!”
后院之中,忽然传来了沈小婉清脆的嗓音。
钟文面色一僵,立马打了个哈哈:“我、我再去看看宁儿!”
话音未落,他身上叠影闪现,整个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跑得简直比兔子还快。
打从捏断了黑色巨锤之后,如今沈小婉一看见他,便会大声讨要新锤子,直教他头疼不已,一个脑袋两个大。
于是乎,他决心在准备好锻造材料之前,远远看见大胃少女,就灰溜溜地绕道而行,绝不给对方逮着自己的机会。
……
伏龙帝都西侧的宽阔街道上,跌跌撞撞地行走着一名青年男子。
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容貌算得上俊秀,脸上却脏兮兮的,也不知多久未曾洁面。
他身上的着装同样沾满了灰尘,脏乱不堪,若是细看之下,却还是能够辨识出其面料之精致,绝非普通人家所能负担。
此人表情木讷,眼神涣散,只是晃晃悠悠地一路向东,就如同失了魂魄的木偶人一般,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向何方。
“爹爹……师妹……”
他口中时不时地喃喃自语着,落入旁人眼中,只道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富家子弟,除了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大多不予理睬。
“啊!快看,是无情公子!”
“哪里哪里,让我看看!”
“萧公子果然是天下无双的美男子!”
“若是能叫他看上一眼,我便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切,这算什么,若是无情公子能对我笑一笑,便是立刻死了,此生也已无悔!”
“看你这点追求!我可是和无情公子说过话,跟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你就做梦去吧!”
“啊,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满口胡言,无情公子看的,分明是我!”
街边突然响起的喧闹嘈杂之声,将男子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无情公子?那是什么人?
竟然能教这许多女子疯癫如斯?
抬眼看去,只见停留在不远处的一家华丽马车上,一名丰神俊朗,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正轻轻摇着折扇,缓步走出车厢。
就这?也不过如此么!
看清萧无情的样貌,男子忍不住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想道。
至于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嫉妒,便不为旁人所知了。
就在萧无情下车之后,一只小巧玲珑的粉色绣鞋自车厢之中伸了出来,紧接着是覆盖在小腿上方的粉色裙摆,随后出现的,是一只如同白玉般的柔荑。
只看足型,男子心中便莫名一跳,竟然生出口干舌燥的感觉。
下一刻,一名年轻美丽的女子便由萧无情牵着走出了车厢。
女子容色秀丽,肤光赛雪,剪水双眸之中蕴含着无限柔情,精致的粉色长裙将娇躯包裹得玲珑有致,更显风情万种,魅力无穷。
眼见男神萧无情居然伸手搀扶一个女人,街上的大小姑娘们登时一片哗然,喧闹不已。
“这个丑女人是谁?”一名体重约莫两百斤的中年妇女尖声叫道,“竟敢和我的无情公子这般亲近!”
“难道无情公子已经心有所属?”
“不、不可能,萧公子与我乃是天造地设,哪里轮得到这个丑八怪横插一脚!”
“啊!她竟然还厚颜无耻地对无情公子抛媚眼!”
“这个贱人!骚狐狸!”
“或许她是萧公子的妹妹呢?”
“萧公子哪来的妹妹……”
四周女子们的嗓音震天动地,裂石穿云,直教路上的大老爷们耳膜嗡嗡,头昏脑涨。
然而男子对于这些吵闹声却是恍若未闻,只是拿一双眼睛紧紧盯视着粉衣女子的面容,惊呼出声道:“清、清瑶!”
“少阁主?”粉衣女子闻声转头,看清男子样貌,清秀的脸蛋上同样露出惊容。
原来这名男子,正是遭“暗神殿”三殿主沈巍屠灭了宗门,一个人独自存活下来的“丹阁”少阁主廖泽宇,而粉衣女子,自然就是离开“丹阁”之后,径自投奔萧家而去的“女善人”云清瑶。
“清瑶,真的是你!”
看见魂牵梦绕之人,廖泽宇涣散无神的双目之中,重新闪耀起希望的光芒,情绪激动之下,一时有些语无伦次,“这些……日子,我、你、你过得还好么?”
“承蒙少阁主挂念,清瑶一切都好,只是住所尚未夺回,无家可归,幸得萧公子收留,因而暂住萧府之中。”云清瑶得见故人,似乎颇为兴奋,随即又微微蹙眉,哀声劝解道,“反倒是少阁主……‘丹阁’的事情,清瑶已经听说了,您节哀啊。”
听她提起“丹阁”二字,廖泽宇浑身一颤,如遭雷击,心如刀绞,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清瑶,他们都被人害死了,爹爹,师妹,长老……所有人都死了,只余下我一个!”
他的哭声是如此哀恸,如此凄凉,直教闻者感同身受,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