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去了那么久?”

苦等了两个多时辰的夜夭夭一看见姜妮妮,便忍不住大声抱怨道,“买点吃的都这么费劲,你是要饿死本小姐么?”

姜妮妮翻了翻白眼,对于她的抱怨毫不理睬。

夜夭夭早已习惯了她的傲娇,也并不如何气愤,而是快步上前,打算迎接自己的午餐。

“食物呢?”

然而片刻之后,她愣愣地注视着姜妮妮空空的右手,大声质问道,“被你藏哪里去了?”

“出了些意外。”

姜妮妮紧了紧左手的大宝,撇了撇嘴道,“没买着。”

“啥?”

早已饥肠辘辘的夜夭夭登时如遭雷击,猛地跳将起来道,“怎么可能买不着?你是不是在故意戏弄我?”

姜妮妮扭过头去,依旧对她不理不睬。

“姜师妹。”

始终默不作声的七月终于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

“七月师姐,对不起。”

姜妮妮粉嫩的脸蛋上登时流露出愧疚之色,立马将适才茶肆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适才在村口碰见恶棍欺凌女子,我一时没忍住……”

“师妹,你这一次,还真是冲动了。”

听她说完,七月眸中灵光闪动,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

“一群大老爷们,却联起手来欺负一个弱女子。”

夜夭夭却在一旁听得义愤填膺,热血沸腾,恨不得出手教训陈计智的不是姜妮妮,而是自己,“这样的渣滓不杀,难道还留着过年么?”

看她的激动模样,竟是比姜妮妮还要气愤,甚至连心心念念的午饭都给抛在了脑后。

“路见不平,行侠仗义,本来并没有错。”

七月毕竟年长三岁,又出生于极其险恶困苦的环境之中,阅历远非姜妮妮可比,一语便道破了其中关键,“只是有句话叫作除恶务尽,听你刚才所述,那个陈家怕是势力不小,咱们还要赶路,不可能永远留在汤山村附近保护那名女子,你猜陈家人找不到仇人,会将怒气宣泄在谁的身上?”

“我……”

姜妮妮只是年幼,却并不愚蠢,经她提点,很快便明白了过来,白皙的脸蛋上登时流露出担忧之色,“我再去看看她。”

“姜师妹,像她这样的弱小百姓,世间不知凡几,难道你要一个个去帮么?”

七月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若是从前,以飘花宫天下第一圣地的威望,或许还能对她庇护一二,可如今你我不知身处何地,连自身都难以保全,又哪有余力顾及他人?要知道,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更加黑暗,更加残酷。”

“我、我明白的,只是、只是……”

姜妮妮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无法释然,神情突然坚定了起来,将大宝塞在七月怀中,随即转身朝着汤山村的方向大步而行,“这件事我已经插手了,若是现在退出不管,岂不是害了她?”

“我跟去看看!”

夜夭夭只是略一迟疑,便快步跟了上去。

“但愿还来得及吧……”

望着两人渐渐消失的身影,七月轻轻叹息一声,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

热血上头地冲入汤山村之后,姜妮妮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与王冬雪是半路分别,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住址。

更让她不解的是,“王冬雪”这三个字在汤山村里仿佛成了禁忌一般,竟是闻者色变,男女老少无不神情惶恐,缄默不语,望向姜妮妮二人的目光,就如同在看瘟神一般,有些脾气暴躁的,甚至直接对二女恶语相向,开口赶人。

若非姜妮妮死死拦住,以夜夭夭的大小姐脾气,怕是早就跟村民们打了起来。

最后还是茶肆那个被陈计智打晕的店小二主动请缨,自告奋勇给二女带路,才算是避免了一场肢体冲突。

店小二是个孤儿,从小无父无母,也没有正经姓名。

茶肆老掌柜习惯称呼他土豆,只因他从小酷爱土豆,无论煎炸烹煮都喜欢,对于食物的偏好简直专一到了偏执的地步。

靠近王冬雪住处之际,土豆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眸中隐隐透出兴奋的光芒,就连脸色都显得愈发红润了一些。

你那点小心思,就连村里的野狗都能看得出来。

每当他躲在角落里偷偷注视王冬雪的时候,总是会遭到老掌柜的这般取笑。

土豆也从未想过要隐瞒自己对王冬雪的爱慕。

在日复一日平淡而枯燥的生活里,这个美丽的村姑,几乎可以算是他生命中仅有的色彩,也是他还愿意留在汤山村的唯一理由。

一想到很快就能看见那张漂亮的脸蛋,他的心脏便止不住地咚咚乱跳,根本不受控制。

与他的兴奋和乐观不同,姜妮妮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脸色更是隐隐泛白。

她的感官远比土豆更敏锐,尚未踏入屋中,便已经嗅到了一丝浓重的血腥味。

“这、这……”

推开屋门的那一刻,土豆如遭雷击,双眼狠狠鼓出,整个人僵在原地,惊得说不出话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本就为数不多的简陋家具似乎遭受过蛮力破坏,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墙上、地上乃至屋顶无不沾染着红色血迹,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令人不自觉地恶心反胃。

就在这间凌乱的小破屋中,陈列着两具尸体。

说是两具,其实并不准确,应该说是一具尸身,和一堆残肢。

王冬雪双目圆睁,嘴角挂着血迹,衣衫和裙子被人用蛮力撕扯成了条条碎布,早已没有了蔽体的作用,将洁白而曼妙的躯体彻底暴露在空气之中。

美丽的村姑浑身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狰狞血痕,皮肤青一块紫一块,口鼻之间早已没有了呼吸,模样惨不忍睹,令人一眼望去,便能轻易想象出她在临死之前,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和凌辱。

距离她不远处的地面上,静静躺着高天的脑袋。

男人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恐和绝望,自脖子以下的部位统统消失不见。

在这个脑袋四周,七零八落地散布着手指、手臂、脚掌、小腿、大腿等各种身体部件,甚至连心肝脾肺肾之类的內腑脏器也都露在外头,犹如机器身上的可拆卸零件一般撒了一地。

王冬雪这个半身瘫痪的老公,竟然被人彻底肢解了!

“这、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村姑?”

或许是场面太过血腥,夜夭夭面色泛白,口干舌燥,好半晌才艰难地开口问了一句。

“来晚了么?”

强烈的感官刺激令姜妮妮浑身一颤,双腿发软,若非及时扶住门框,怕是就要一屁股坐倒在地,口中一个劲地喃喃自语着,“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王家妹子……死了?

土豆紧紧凝视着王冬雪的凄惨模样,只觉脑袋“嗡”地一声,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双膝一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回哪里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继续活下去。

“接下来怎么办?”

沉默了许久,夜夭夭终于率先开口道,“要替她报仇么?”

“怎么报仇?”

姜妮妮额头青筋暴起,眼神木讷无光,脸上满是痛苦和颓丧,“就凭你我么?”

“不是还有七月……”

夜夭夭本能地想要反驳,可话到中途,却戛然而止。

她当然知道,七月是个理智的人,绝不会赞同复仇这个想法。

“你我实在太弱小了。”

姜妮妮失落地低声喃喃道,“若是师父她们在,又怎能容得恶人如此猖獗?”

见她这般模样,夜夭夭樱唇微张,似乎想要出声安慰,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就在两人情绪低落,茫然无措之际,跪在地上的土豆突然站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迈开大步直奔屋外而去。

“你、你要去哪里?”

姜妮妮微微一惊,本能地开口问道。

“王家妹子不能就这样白白死了。”

土豆脚步微微一滞,头也不回地答道,“我要去替她讨个公道!”

“你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夜夭夭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就算去了,和送死又有什么分别?”

“我自然不是陈家的对手。”

土豆眸中射出一丝狠厉之色,咬牙切齿地答道,“可世上总有人能够治得了他们。”

“你说的是……?”夜夭夭好奇道。

“神女山。”

土豆的脸上,忽然散发出无比虔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