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陈县。

    陈王刘宠此刻骑在高头大马上,从城中缓步而出。

    一身精良打造的轻甲,将其身上各要害位置,给包裹的严严实实。

    而在出了城池之后。

    显现在刘宠眼前的。

    则是整装待发,严整肃穆的大军,正等待着上面下达发兵的号令,便即刻带上行装,赶赴战场。

    眼见得自己麾下的儿郎们都精神焕发,一个个战意昂扬,刘宠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对一旁跟上来的骆俊说道。

    “孝远,我领兵出征的这些时日,国中上下的诸多事务,就全部交由你来处置了,打理好,等我归来即可!”

    一个诸侯国中的实际掌权者,原本就应该是国相,而非诸侯王。

    只不过由于眼下朝廷无力。

    再加上陈王是少有具备实权,拥有强盛兵力的地方藩王,因此这个情况倒是罕见的反了过来。

    而在听见刘宠的言语后。

    骆俊却满脸苦笑的点了点头。

    同时颇为无奈的说道:“殿下,其实您大可不必走的这么着急的,完全可以再等上几日。”

    “待曹孟德那边发兵,并即将抵达的时候,您这边再率兵北上策应,想来应该是更为稳妥的法子吧!”

    刘宠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大手一挥,便斩钉截铁的否决道。

    “孝远老成之言,我自清楚明白,只是眼下情况危急,也顾不得什么稳妥不稳妥了,我必须尽快动身才是。”

    “由陈县出发,转道进入长平县,而后再北上抵达位于陈留郡的扶沟县,这期间多少也要花费些时日。”

    “而曹孟德那边何时能来,我却并未收到消息,倘若他晚上几日,那扶沟县岂不是要被袁公路一举拿下?”

    “一步慢,便是步步慢,守在扶沟县中,我军还能掌握有主动之权,要是被袁公路攻破了扶沟县,那恐怕我军只配跟在后面吃土了。”

    ……

    听闻此言。

    骆俊更是不由心中暗叹一声。

    前天夜里,自家殿下收到了一封,来自于北边魏郡的求援信。

    这封信是由曹昂亲手所书,目的就是想请刘宠率陈国军队,帮忙拦截一下袁术的进军路线。

    并且在后续兖州牧曹操率兵抵达之后,两家合兵一处,共同击退,甚至击溃袁术的进犯。

    在收到这个消息的当天夜里。

    刘宠便连夜召集急了国中众将,在仅仅只用了短暂的一天时间之后,就集结了超过上万军队。

    并且在今天上午,也就是此时此刻,就准备出发了。

    整个过程可谓迅猛无比,雷厉风行,效率高的惊人。

    而刘宠之所以会这般上心。

    完全是因为曹昂向他开了这个口。

    仅此而已。

    并没有许诺任何的好处,什么威逼利诱,这些全然都不存在。

    而这边骆俊在叹息一声后。

    略微迟疑的几秒钟。

    终究还是选择继续进言道:“殿下,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咱们这边距离扶沟县终究是近,倘若曹孟德未能按时抵达,彼时恐怕就要以您一己之力,和袁术相抗衡了。”

    “损兵折将,这些都是小事儿,就怕一旦我军不敌,殿下您有失啊!”

    ……

    其实这番话,骆俊昨天就说过了。

    奈何刘宠意志如铁。

    今天他又翻出来说了一遍。

    得到的依旧只是坚决的态度。

    “孝远,不必再说,我意已决!”

    “当初讨董联盟解散,我等于洛阳归来,分道扬镳之际,我曾亲口对曹家父子做过承诺。”

    “一旦他们有用得上我的时候,只需一封书信,便是千里万里,我也会率兵亲至,如今正是兑现承诺之时!”

    说到这里。

    刘宠稍微顿了顿。

    而后握了握腰间的剑柄,慷慨激昂的说道:“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若是曹孟德能按时抵达,那是最好不过。”

    “倘若稍晚上几日,那我便据城而守,与袁术打上一仗,又有何不可!”

    ……

    话说到这个份上。

    骆俊知道再劝无益,自家殿下心意已决,说多了反倒徒增不快。

    故而只能对刘宠躬身行礼道。

    “既然如此,那便祝殿下一路顺风,在下且于城中待殿下得胜归来!”

    刘宠点了点头。

    而后对左右将校示意一下。

    “三军听令,即刻开拨!”

    大军轰然拔寨。

    尘土飞扬之间。

    一支万余人的军队,便浩浩荡荡地朝着陈留郡的地界而去。

    而此刻骆俊依旧站在城门口处,看着刘宠远去的背影。

    不由暗自摇了摇头。

    “这曹子脩,面子是真的大啊!”

    依照他对刘宠的了解,这位陈王殿下多数时候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当初各路诸侯讨伐董卓时,刘宠不就是这样的表现吗?

    巴不得躲在家里睡大觉。

    倘若此番向刘宠求援的不是曹昂,而是别的什么人,那骆俊可以断定,这位主是决计不会率兵出发的。

    唯有曹昂曹子脩。

    接连两次请动了刘宠。

    当真可谓情面大过天了。

    …………

    而就在刘宠发兵北上的同时。

    位于河内郡的怀县县城中。

    从乐成县出发,一路星夜奔驰,马不停蹄的袁绍军使者。

    总算是抢在三日时间内。

    成功抵达了目的地。

    日行五百里,放在当今这个时代而言,绝对算得上是超高速度。

    而为了能够做到如此程度。

    使者一路接连换乘,且骑的都是最上等的战马,即便如此,还是付出了类似好几匹优质战马的巨大代价。

    换了一般的势力。

    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损耗,也做不到如此令人惊骇的通讯速度。

    不过抢在最短时间内,见到了河内太守王匡,并且把袁绍的亲笔书信送到了他手里,那么这一切就是值得的。

    此刻在怀县郡府中。

    王匡盛情招待了这位来使。

    并且在通读了袁绍给他的书信之后,当场便作出了郑重的承诺。

    “还请回报本初兄,最迟三日之内,我便会率兵出发。”

    “此番我调动兵马,不敢说胜得了张杨和于夫罗,但他们二人想要摆脱我的追击,安然北上袭扰邺城。”

    “这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嘿,反正同在河内郡扎根,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不听我这太守的调令,本已有取死之道!”

    ……

    王匡答应的干脆利落。

    甚至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也压根就不存在和手底下人商议的环节。

    这放在其他势力是很难出现的。

    而王匡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行事果决有魄力,也并非是袁绍在书信上给他许诺过什么好处,又或者向他痛陈利弊,晓以利害。

    他答应的这么爽快的根本原因。

    只有一条。

    信是袁绍送来的!

    换了任何一人,请他拖住张杨和于夫罗,王匡都必须深思熟虑一番。

    哪怕是曹昂出面相请,王匡也一定会狠狠的花费一段时间进行考虑,并且最后拒绝的可能性更大。

    唯独袁绍的要求,王匡向来是不打折扣的执行。

    这一点在当初诸侯联盟,讨伐董卓时就有所体现,王匡往往都是第一个跳出来,摆明车马,举起旗帜为袁绍唱赞歌的。

    袁绍的决定,他一律同意。

    袁绍反对的,他跟着否决。

    这老小子是个完全依附于袁绍的附属,属于是袁本初的马仔。

    而且是特别听话的那种。

    因此袁绍让他出兵追击张杨二人,王匡才会拍着胸膛,答应的爽快至极。

    而这。

    也正是曹昂哪怕大费周章,必须绕一个大圈才能达成目的,也要先送信给袁绍,请他代为出面安排的真正原因。

    ……

    陈王刘宠率重兵北上支援兖州。

    河内太守王匡同样领兵,出了怀县之后,一路赶往朝歌,其目标直指张杨二人。

    一时之间。

    整个关东一带可谓风起云涌。

    而当这两个消息传回邺城之时。

    整座邺城上下,上至各大小家族及郡府中的官吏,下至贩夫走卒,乃至寻常百姓,都陷入了一片沸腾之中。

    就在前两日。

    在曹昂的严令之下,捂了许久的盖子,终究是漏了风。

    行军司马张杨和南匈奴单于于夫罗,联合率兵北上,驻扎在朝歌县,正对邺城虎视眈眈的消息爆出来了。

    当可谓是给予了原本就风雨飘摇的魏郡,一记沉重的打击。

    尽管有曹昂的强力控制。

    邺城中一时还未生变。

    但在人心极度离散的前提下,可以预料到的是一场内部大乱。

    然而此时此刻。

    这些全都不用担心了。

    接连两道好消息,给城中带来的欢欣鼓舞的意味。

    瞬间横扫了一连多日以来的阴霾。

    搅散了始终笼罩在邺城上空的浓厚阴云,把那漆黑的如浓墨一般,覆压在头顶上的大山,给瞬间搬了开来。

    露出了璀璨的日光。

    ……

    此刻在城中的一座豪宅中。

    一群人正在摆酒庆贺。

    这些人皆是出自于城中大小家族的重要人物,在之前都被曹昂用手段强行分化开,不允许私下见面。

    但今日的消息传来后。

    曹昂也同一时间解开了限制。

    也正是因为曹昂放宽了管制,给予了这些人在城中自由活动的权利,反倒让这些宗族成员越发确信了,有强援到来的消息是确凿无疑。

    而非曹昂伪造以安抚人心。

    “诸位,如今咱们魏郡有了强援,南边三路敌人全部都被拖住,接下来只需应对北边二路即可。”

    “以曹将军的用兵如神,击退来犯之敌,想必轻而易举!”

    “来,为咱们魏郡危局化解,大家不必再整日提心吊胆,担忧被战乱波及,一起痛饮一杯!”

    此人的吆喝得到众人的一致认可。

    厅堂之上,纷纷举杯。

    ……

    在一杯酒水下肚之后。

    有人唏嘘长叹道:“还得是曹将军啊,悄无声息之间,便办下了如此大事,谈笑之间就摆平了三路敌军,这是何等能人所不能!”

    这番话得到了众人的先后附和。

    “张兄说的对,消息传来之时,着实把我给惊的不轻,不过现在想想,曹将军是何等英明神武之辈,反倒是我有些大惊小怪了。”

    “哈哈,我早知道曹将军并非凡俗之辈,一直便待在家中等候事情出现转机,哪像你们似的,慌里慌张。”

    众人开始对曹昂大唱赞歌。

    全然忘记了之前是何等的惊慌失措,又是如何对曹昂全无信心,从而导致想要从邺城逃走。

    不过在一番吹捧之后。

    还是有人长叹一声道。

    “只可惜北边二路皆来势汹汹,且都兵力庞大,曹将军若是正面应对的话,多少也要损兵折将,付出些许伤亡,才能击退来犯之敌了。”

    “若是在北边还有人能出手相助的话,或许曹将军能胜得更轻松些!”

    ……

    此言一出。

    众人在纷纷点头赞同的同时,又觉得后面半句不太可能。

    毕竟周边具备一战之力的势力是有限的,冀州本土境内的几家,除了韩馥还略有些余地之外,其余都无法相帮。

    而仅凭韩馥一人。

    他能拖得住谁?

    因此也只能想想而已。

    然而在临近傍晚时分。

    又是一名士兵,背上插着令旗,从城外一路纵马狂奔进来。

    在半个时辰之后。

    郡府再一次通告全城。

    此前一直驻扎在太原郡的执金吾丁原,如今也已毅然率精兵八千,火速向东行进,准备迎头拦截张燕大军南下。

    这个消息再一次将全城点燃。

    欢呼声更是一直响彻到半夜。

    寻常百姓们自然是欣喜于不必流离失所,不必受战乱之苦。

    而那群大小家族的人物。

    此刻却是怎么也想不通。

    丁原和曹将军很熟吗,怎么连他也被说动了,而且还是挑了一个最难的对手,带着八千人就挡上去了。

    即便有韩馥从旁配合,合计兵力在两万以上,这波也一定会损兵折将。

    然而丁原却依旧义无反顾。

    莫非曹将军的魅力真就这么大?

    …………

    其实别说他们了。

    就连丁原自己手底下的那群亲信,也都着实没搞懂自家主上这个决策。

    此刻在晋阳城中。

    一群人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丁原,希望他能更改主意。

    “将军,咱们与那曹子脩之间非亲非故的,无非就是当初在洛阳城中有过数面之缘,犯不着这样帮他啊!”

    “是啊将军,我军眼下在晋阳城中休养生息,日子本来过的就略显艰难,还如此劳师动众的前去援救魏郡,这又是何苦来哉啊!”

    “将军,听闻那张燕,此番足带了余万大军南下,即便皆为流民草寇,但如此庞大的数目也不容小觑啊,我军与其正面相交,必遭受重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从各个角度进行分析和劝说。

    然而丁原却只是面不改色,没有分毫退让和做出改变的意思。

    直到众人的说辞都说完了。

    丁原才大手一挥。

    斩钉截铁地言道:“我意已决,不必再劝,尔等听我命令,整备军马,克日启程东进便是!”

    命令不留丝毫余地。

    显然已经是铁了心要这么做。

    不过眼前这些人毕竟是自己的亲信,不安抚一下也说不过去。

    因此在稍作停顿过后。

    丁原还是和声说道:“我军此行,无需与张燕正面对上,而是在其必经之路上据城而守,阻挠他些许时日即可,远不至于损失惨重。”

    “况且阻敌的非我等一方,还有冀州牧韩文节参与其中,两方合力之下,阻拦数日时间,想来易事一桩耳!”

    ……

    见说服不了丁原。

    手底下人,最终还是选择服从命令,老老实实的去整军,准备出发了。

    而望着这些亲信远去的背影。

    丁原不由的暗叹了一声。

    他哪里会不知道,这些亲信们所说的,基本上都是事实。

    自打当初在洛阳城,被董卓策反了麾下大将吕布,从而导致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军队也被杀散,不得不逃出洛阳城收拢败兵之后。

    自己就一直在太原郡一带盘踞。

    尽管这将近两年的时间以来,自己都在拼了命的休养生息。

    但本就贫寒的并州,在接连经历了异族之乱,以及盗匪横行,外加上白波军,黑山贼的肆虐之后。

    早就是千疮百孔。

    哪怕整个并州最富裕的太原郡,如今也不过就是一堆烂摊子。

    待在这样的环境中休养,那任凭他怎么发育,速度都是极慢的。

    这也是丁原作为并州有数的大势力,到如今所攒下的身家,连一万兵马都不够,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原因。

    ……

    正是因为发展的太过艰难。

    手底下这点资本得来不易。

    所以对丁原而言,最正确的策略,应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任凭旁人打的头破血流,你死我活,我只缩在太原郡养着,等什么时候养的差不多了再出山。

    反到如今这种,用稀薄的家底去碰撞,去做消耗,实属不智。

    “唉!”

    丁原一边叹息。

    一边双手捧起了两张,材质相似的布条,其中一张用极其潦草,歪歪扭扭的笔记,写着短短的一句话。

    “救命之恩,君可还记否?”

    这张小布条是昨日从邺城火速送来的,落笔之人正是曹昂。

    另一张则是一段话。

    “董卓重金收买,利诱之下,吕布已叛变,将在数日内刺杀将军,务必小心,不可与吕布独处一室,切记!”

    这张曾经救了丁原一命的布条,也被他珍重的收藏在一卷书简内,以便随时能做出对照。

    两张布条极为相似,一模一样的鬼画桃符,可以确认出自同一人之手。

    而且这件事情极为隐秘,除了自己与当事人之外,再无旁人知道。

    因此时至今日。

    也算是为丁原,揭开了一桩尘封许久的秘事。

    那就是当初向他通风报信,告诉他吕布已经被收买叛变,决定取他项上人头这件事情的神秘人。

    正是彼时声名不显的曹昂曹子脩!

    ……

    不错。

    面对黑山贼带来的威胁。

    曹昂动用了他的底牌。

    尽管这样做有挟恩图报之势,但相较于实质利益上的受损相比,这些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而丁原这边,如曹昂预料的一般。

    他之所以力排众议,乾纲独断,固执己见地要发兵东进,前去支援曹昂,解魏郡之危。

    正是因为丁原曾经发誓。

    一定要报答这位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让他能够活着离开洛阳城的恩人。

    即便因此而损兵折将。

    在与自己的性命相比。

    也就无足轻重了。

    而在丁原这边做出应对后。

    来势汹汹的五路敌军。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路!

    而这一路无需动用外援,曹昂有信心凭借硬实力,正面将其打爆。

    从而盘活全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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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