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 瞒天过海 , 妙手回春

这个世界上许多问题的因和果并不那么清晰地被等号连接 , 人们看到动物生疳了 , 未必能正确地追溯到病因 。

比如在马生病前曾经都吃过一种草 , 比如马生病前他们搬到了这个新营盘一一那是否就证明这些因素导致了马生病呢 ?

因为因 「 和 「 果 「 的联系的探寻道阻且长 , 才在这个过程中出现许多似是而非的 「 真相 「。

到底动物生病跟鬼神说 、 福祸说有没有关系 ?

到底动物病好了跟祈福足够诚心有没有关系 ?

所有这些思考都决定人类是否能正确总结经验 , 并科学地规避掉风险和下一次的疾病 、 灾难 。

授之以鱼 , 不如授之以渔 。

林雪君扯下自己随身笔记本的整个后半部分 , 将这次马儿们生病的原因 、 原理和治疗方法一一详细记录 。

【 要在雨季尽量多地寻找普天 , 让马匹晒太阳 。 】

【 阴雨天有着凉风险的情况下 , 要尤为注意避免马匹过于疲劳奔波 。 】

【 要避免淋雨 、 受风 、 疲劳 、 饮食改变 、 饮食睡真变差等负面因素同时发生 …

包括给病马使用的药材名称和配比 , 记录好后 , 林雪君又请阿木古楞帮忙在本子上画了所用每种药材的样子 , 之后才拿着东西去找桦树族长 。

桦树族长岔班莫正准备来找她 , 没想到她倒先过来给他塞了许多贴心的笔记 。 林同志对他们这么好 , 未求先应 , 实在令他心中不安 。

“ 你们是来作客的 , 我们没能很好地招待 , 还让你吃不好睡不好地帮我们做事 , 这让我们一一怎么回报啊 7“

林雪君脑子里还在想着一会儿再给马匹们仔细做一遍检查 , 该巩固的就继续喂药和雾化 , 忽然听到桦树族长的话 , 拿头与他对上视线 , 原本要讲的话先咽回 , 她不以为道 :

“ 您太宰气了 , 举手之劳而已 。“

见桦树族长还要说话 , 林雪君笑着开口继续打消桦树族长的心理负担 :

“ 族长 , 领袖号召我们要学习为人民服务的精神 , 团结一致 , 克服困难 。

“ 雷锋同志也说过 ,“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 , 但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 , 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 “。

“ 我能学到这些治疗马病的知识 , 靠的是前辈们勇于奉献才创造出的好条件 , 不然能不能好好出生 , 健康长大都不好说 。

“ 现在轮到用我的知识去传递老一辈们的精神旗帜了 , 做什么不都是应该的嘛 。

她哈哈笑笑 , 手指戳了截桦树族长捏着的笔记 , 继续道 :

「 回头可以到公社场部买个字典 , 全乌力楞的人就能比对着看了 。 大家要是能把汉语学会了 , 就能读懂很多书 , 对生活真的有好处 。 我用的这些方法 , 好多都是书本中学来的 。“

说罢 , 她不容桦树族长继续翻涌情绪 , 雷厉风行地引着对方直奔萨满耆人的撮罗子 。

重新换上萨满的服饰 , 戴上萨满的面具 , 她先奔健康马匹而去 。

昨天的预防药剂起了作用 , 健康马儿们一匹出现咳嗽的都没有 。 能吃能喝 , 精神状态正常 。

太好了 。

拍拍一匹花马的屁股 , 在大马挪开屁股转头拿大马眼睛睽是谁拍它能时 , 林雪君笑着对桦树族长道 :

“ 可以带出去吃草善水了 , 多往无树荫的地方走 , 勤陌太阳 。“

接着又去检查病马 , 果然昨天咳嗽不严重的病马在喝过中药 , 并经受过一夜的悉心关照和雾化后 , 咳嗽症状已完全消失 。

“ 不流鼻涕了 , 眼睛不红了 , 这样就好 , 再养一养就能彻底康复了 。“

剩下还有点咳嗽的 , 林雪君给它们测了体温 , 都没有发烧 。

于是不等桦树族长和工达罕露出担忧神色 , 她已江然道 :

“ 没事 , 咬一咳也没关系 。

“ 都没发烧 , 没有引发咳嗽以外的其他症状就是小事情 。 先带着去吃草喝水 , 注意保持它们皮毛干燥 , 不要累到 , 不要饿到 , 不要渴到 。

“ 等带它们吃饱喝足回来了 , 咱们继续雾化啊 “

林雪君说着说着 , 觉得自己语气里都有老大夫语重心长的味儿了 。

利落地交代完 , 她又转去给枣骝神马做检查 。

上午和煦的光照下 , 枣红色的骏马蛛然还有些咳嗽 , 却已恢复许多神马的风

采 。 不愧是从所有马匹中选出的最矫健漂亮的一匹 , 被拴着的神马绕着木柱慢慢溜达时 , 皮毛的光泽随着肌肉的动态而流动闪烁 。

林雪君将温度计

插入它直肠 , 一边捏着听诊器听它的肺音 , 一边用不捏听诊器的手不断抚摸它柔顺密实的马毛 。

真好摸 。

这是属于兽医的特殊福利 , 可以趁诊治的机会 , 尽情地撸毛 。

神马很乖 , 虽然是倔强不逊的动物 , 但跟人类一起生活久了 , 好像也习惯了人类总是喜欢摸这摸那的 “ 恶习 「。

它不咳嗽的时候便回头戒备地看林雪君 , 它大概还记得这个穿着萨满袍子但气味很陌生的人类 , 昨天对它的直肠做了可怕的事情 。

但今天林雪君没有再给它做直肠检查 , 在她轻轻抚摸它时 , 它也没有像昨天那样挣扎 。

每每神马转头用马眼睛瞄自己 , 林雪君都会停下动作 , 以向神马表示自己绝无

虽然戴着面具 , 它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 但林雪君仍坚持抬起头与它对视 , 并朝它微笑 。

哪怕它看不到她的笑容 , 但林雪君跟动物接触久了 , 总觉得动物其实很有灵性 , 它们虽然听不懂人类的语言 , 但大多数时候似乎能感受到人类的情绪 。

人类的愤怒 、 敌意 , 以及善意 , 大概可以通过一些语言之外的东西传达给动物 。

所以在遵循诸如 “ 不要跟猛兽对视 “ 就诊前先在动物侧前方让对方嘴闻一下自 E

的味道 「 等与动物接触的规则之外 , 林雪君还会尽量调节自己的情绪 。

收回听诊器 , 林雪君回头朝桦树族长笑道 :“ 神马发烧就是因为肺部生病 , 现在肺部已经好了 “

昨天听到的口啬音已完全消失 , 恢复得真的特别好 。

到萨满的撷罗子里 , 与族老和桦树族长等人一起吃过早饭 , 林雪君又拿上昨天剩下的半袋盐 , 带上刚睡了 2 个小时就爬起来的工达罕 , 牵上还咳嗽的 5 匹马 , 来到也界上最大的 「 雾化装置前 。

架好大锅 , 水烧开 , 洁上盐 , 继续给马雾化 。

因为现在还咳嗽的马只有 5 匹了 , 「 雾化撮罗子 「 上却有 6 个孔 , 为了不让雾气

部流失 , 林雪君和工达取了一片小桦树皮 , 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 一起将用不上的孔堵了个严实 。

撮罗子里的热蒸汽闷得人光站着都能出一身汗 , 更何况林雪君举着桦树皮干了半天活 , 又穿着一身啧得严严实实的萨满袍子 , 更是热得发晃 。

一脚踏出撮罗子 , 她反手关上门 , 卡在头冠上的用红铜和桦树皮制作的面具实在太重了 , 挂在耳朵上的卡扣顺着汗渍往下打滑 , 面具的重量坠得头冠直往下歪 。

眼看着头冠要被面具坠掉了 , 林雪君忙伸手去托制作繁复的鹿角铜铁冠 。 神帽被托住了 , 面具却被搜得歪歪斜斜 。

林雪君手往面具上一搭 , 神帽和面具的卡扣松开 , 帽子终于戴正了 , 面具却离开林雪君过小的面孔 , 掉在她掌心里 。

十几束暖金色的光穿过树叶间隙 , 斜斜洒在站在 「 雷化撮罗子 「 门口的萨满身上 。

裙袍上每一面小铜镜都反射了阳光 , 似从萨满身上散射了万丈光芒 。

头冠上的铜铁神树 、 小鸟和红铜面具都泛着金属的光泽 , 内蕴幽光 。

神帽流苏垂坠之下 , 被蒸得汗湿的面孔泛着水润红光 , 一双眼睛坚毅而明亮 。

林雪君亭亭玉立于森林环抱 、 日光束洒之中 , 摘下面具后沁凉的空气铺面 , 视野也更开闻 , 不禁挺胸扩肩 , 放眼四望 。

神帽上的鹿角朝天 , 更衬得英气勃发的少女神异非凡 。

撮罗子前为婴儿擦身体的母亲瞧见林雪君 , 便再挪不开视线 , 她看得仿佛入了迷 , 不由自主缓慢站起身 。

正劳作着的族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 或愕然启唇呆望 , 或眼含向往地仰颈相凝 。

连准备出发去林中采药的客人们也都怔住了 , 他们拎着箩筐或握着镜刀 , 眼中尽是惊诧 。

几秒间 , 整个营盘静得仿佛被时间被停止 。

琪娜哈牵着自己已经康复的小青马喝水归来 , 站在营盘边 , 不敢置信地盯了好一会儿 , 才忽然扯唇 。

她昨天看萨满跳舞时就觉得有些不一样 , 原来是林同志 !

给他们跳舞祈愿 、 帮他们治疗病马的萨满原来是林同志 。

“ 是林同志 ! “ 第一个出声的是贡献过大酱的采药人马大叔 。

他的声音划破了整片营盘的安静 , 所有人都忽然动了起来 。

大家站起身 , 全朝林雪君望去 。

“ 林同志 ! 治好马的是林同志 ! “ 采药人 「 扁脑袋 「 李洪军心潮忽然澎滓 , 他甚至激动得拍起巴掌 ,“ 林同志不仅能把要死的鸟救活 , 还能治马 ! 神了 ! 神了 1 “

原来是林同志 , 怪不得 , 怪不得一一 “

一时间整个乌力榆里尽是惊异之声 , 安静之后迎来的是一阵喧闸 。

林雪君忽然被所有人行注目礼 , 惊得直想再将面具戴回脸上 。 可念头一转 , 现在大家都看到是她了 , 再戴回去已经没有意义一一之前本来就是为了不让部族的人因为有陌生人靠近 、 诊治神马而过分忧虑 、 害怕 , 才祈愿成为萨满 , 以萨满的身份名正言顺地治疗病马 。

现在大多数病马的症状已消失 , 连还有些咳嗽的 5 匹马症状也大大减轻 。

她已经不需要再继续穿着萨满袍服 、 戴着萨满面具了 。

工达罕拍去手上的灰 , 走到林雪君身边 , 笑着道 :“ 辛苦了 。“

一直呆在撮罗子里的白胡子老萨满也播帘步出 , 笑吟吟站在了族人之中 。

几位族老穿过人群 , 靠近林雪君后 , 一齐拿手点头做出感谢的动作 , 接着又做出与萨满舞蹈相似的祈愿动作 。

其他族人们便也上前 , 学着族老和族长的样子 , 一一向林雪君致意 , 并一齐祈愿 , 感谢神灵的恩赐 。

原本吵闹的采药人们也都喱了声 , 默默看着乌力楞里这小小的感谢仪式 , 情绪皆受到撼动 。

头插在撮罗子里接受雾化治疗的枣骝神马轻轻甩了甩尾巴 , 驱赶走扰马的蝇虫 。

工达罕和桦树族长齐带着林雪君返回萨满耆人的撮罗子 , 她换下袍服 , 接受了桦树族长递过来的奶茶 。

轻点奶茶 , 先向空中弹三次 , 与其他人一般敬过山神 , 才默默端碗畅饮 。

再步出萨满耆人的撮罗子 , 林雪君一身轻便 , 凉爽异常 。

穿过营盘中的空地时 , 每位族人都会笑着朝她点头 , 重视礼仪的鄂伦春人以最大的敬意回馈帮助了他们的容人 。

病马已治得差不多 , 只要再雾化两天应该就能完全康复 。 林雪君午饭后便愚带

队跨河折弯 , 顺另一边河岸踏上返程之旅 。

桦树族长却无论如何不同意 , 他派出几位经验丰富的者猎手 , 中午便出发去山谷另一边打猎 。 还有一队鄂伦春妇女背上桦皮篓去往山谷等潮涨地 , 她们要为救了马匹的恩人采集珍贵的蘑菇 。

今晚 , 他们将拿出最大的诚意 , 盛宴答谢林雪君的帮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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