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一早,傅臣渊就离开了宿南城,回了京城。

    身体恢复了健康,傅昌按照约定,把之前暂管的工作都交还给他负责,这几天他一直忙着开会。

    只是他二叔那份不愿。

    “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你爸还给你对冲基金那部分还不够你忙的?你刚恢复,还是不要太累了。”

    老宅里,傅兴边打高尔夫边解释,“等你全好了,我再把公司另一半业务交回你手里,更何况,我们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你的我的。”

    傅臣渊沉默,他去傅老爷子那也是这种说法。

    权利一旦交由别人,再收回可就难了。

    他垂眸盯着球,挥杆,这次手不稳,没进洞。

    傅兴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好了,今天家宴,你妈亲自下厨为你庆祝,你妹妹也给你带了礼物,祝福你身体痊愈,不要不开心了。”

    男人扯出笑,没再说什么。

    算了,到底是一家人,他手头上的事的确有得他忙。

    傅绾灵这时跑了出来,挽起了他的胳膊,“哥,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高级金丝绒盒子里是快镶着钻的百达翡丽手表,风格强硬,是他喜欢的款。

    “喜欢吗?我特意让设计师刻了你的名字。”

    他淡淡道:“嗯,谢了。”

    兴致不高。

    傅兴扫了眼那表,啧了声,“这丫头愿意花几千万给你买表,到我这就一只几万块的高尔夫球杆,傅绾灵,有你这么当女儿的么?”

    “谁让老爸你老逼我学习,就不给你买贵的!”傅绾灵抱怨嘟嘴,带着傅臣渊往屋里走,“走啦,该吃饭了,让他一个人在这打。”

    傅兴无奈摇头,这辈子他只和发妻有一女,小时候只知道宠,惯得她无法无天敢这样和他说话。

    他拿起那女儿送的球杆跟在他们后面,只是,盯着盯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女儿殷勤地和男人说话,还抱住他的腰撒娇。女大当防,这亲密程度,有些过了。

    她对待她其他表哥都没这样子。

    突然,他停下脚步,一个他接受不了的可能闪过。

    饭桌上,傅老爷子也在,他插着管笑嘻嘻地给孙子夹菜,“阿英,多吃点啊,怎么突然都变瘦了?”

    傅臣英和傅臣渊虽然眉眼相像,但并不是双胞胎那种会认错的程度。

    傅臣渊看向父亲,“爷爷,还时好时坏?”

    “对。”傅昌点头,“最近越来越严重,认错人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男人又看向老爷子,他还在一个劲地叫阿英,明明上午和他说话时还清醒着。

    他患的是老年痴呆,但发病时会把人认成他哥。

    因为他只记得傅臣英。

    傅绾灵给他倒了杯水,“哥,你怎么去宿南城出差了啊?经过那事后,你不是不愿去那了么?”

    闻言,桌上的人都看着傅臣渊。

    傅臣英就死在宿南城。

    六年前,他去那参加一个慈善工作,但不巧,回去的路上碰到了车祸。

    当时,傅臣渊就在副驾驶。

    他死里逃生,他哥出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

    但当时附近的监控恰好都坏了,恰好周围没有一个目击者,肇事者也当场逃逸,到现在一直都没找到。

    不像意外,更像人为。

    宋绣琴忍不住开口问:“你去宿南城那做什么?是邓明发现你哥车祸案件的新线索了?”

    傅臣渊从回忆里回神,垂下眼,“不是,正好有事,在那待了一天。”

    或许六年来,她听多了否定的答案,宋绣琴面上不显,心里忍不住地又一次失望。

    “伯母你要不要给哥订个婚什么的,他今年过完生日就要三十岁了,也老大不小了。”傅绾灵像是没察觉到氛围有些冷却,继续说:“您不是跟我说过邱阿姨二十五岁的儿子都生小孩了,你羡慕嘛,就让我哥也给您生个孙子孙女来呗。”

    傅臣渊一个眼刀过去,“你一个小孩,少管我的事。”

    她嘟嘴不服,“我就是担心哥你的人生大事嘛。而且,家里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要是有个小孩,伯母就也能参加奶奶茶话会。”

    从她查到的资料来看,昨晚他是给翡玉去解决她的债主,根本就不是什么出差。

    愿意来到一个不愿意踏足的地方动用关系给女人解决麻烦,这是有多在乎。

    她愈发不安。

    她宁愿让他和别人结婚,也不愿翡玉多待在他身边一天。

    宋绣琴听了,笑了笑,“我倒不是那么想抱孙子…”

    话未说完,她想到翡玉。现在儿子的腿恢复了,是时候让她应该按照约定离开了。

    于是她转了话茬,“阿渊,你有想法吗?如果有,我可以介绍一些学历好,家世好,人也活泼的女孩给你认识,你们相处相处,毕竟你妹妹说的没错,你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

    “不了。”男人眼都没抬,“我工作忙,没考虑过这事。”

    傅绾灵还要劝,却被他用眼神制止。转头间,忽见她爸森然地盯着自己,下一秒又变成和蔼,仿佛刚看到的是个幻觉。

    “老爸你怎么了?”

    傅兴摇头,给她夹了道菜,“没事,你多吃点。”

    女儿这副想傅臣渊结婚的态度,那个荒唐的想法应该是他想多了。

    饭后,傅臣渊盯着这半年的数据报表看了起来。过了会,他起身出了书房,来到二楼傅兴的房间。

    正有几个佣人在整理文件,一份份往外搬。

    他问:“你们这是搬什么资料?要弄哪去?”

    佣人回:“先生说都是一些多年前的文件资料,该收拾的收拾,该扔掉的扔掉。”

    傅兴住老宅住了十多年了,也是前两年才开始在国外长居,工作的文件塞满了书柜。

    男人了然,“我二叔呢?”

    “先生在洗澡,刚进去,您有什么事吗?等他出来我告诉他。”

    他想了想不对劲的报表,没回答佣人的问题,“我待会再过来。”

    说完就转身离开。

    他在走廊走着,面前有个搬资料的佣人,搬的太多,从夹缝中掉了几份都没察觉。

    傅臣渊长腿一迈,那资料刚好散开在他跟前,他随意一瞥,却在签字页上看到一个没有想到的名字。

    翡启峰。

    翡玉的爸爸。

    在薛家那里听过。

    他停了动作,脑子里的疑问还没出来,手就已经下意识去捡。

    翻了翻,这是一份转买大学资格的签署合同。

    甲方以五千万元购买乙方女儿的清大入学资格,乙方愿遵守合约条件保密,不报警,不闹事,违约将付三倍违约金。

    甲方签署的是傅兴,他二叔。乙方签的是翡启峰、沈枝,翡玉父母。

    时间是四年前。

    不,过完下一个月份,就五年了。

    男人将合同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落到白底黑字的‘双方自愿’的字眼上,脸色凝重。

    他想起翡玉熬夜赶作业的样子,不觉得她是为了钱就愿意卖了自己上大学的机会的人,合同上也没她的名字。

    可五年前,她家已经破产一年了,她为了缓解父母压力,说不定会同意…

    所以,她当时没上大学,是这么一回事?

    清大…

    两次都考上了。

    五年前那次卖给了他二叔,要做什么不难猜。

    他说傅绾灵整天疯玩的性子,怎么最后那考试成绩那么高,突然就考上清大了呢,当时他还小小意外了下。

    可现在他关心的是,翡玉知不知道是她父母卖了她上大学的资格?她又知不知道是傅绾灵代替了她上的清大。

    还有,当初她接近他,除了因为钱,还有没有因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