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

    光影如骏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

    许多人对时间流逝并无太深刻的概念。

    倘若从梁渠本人开始算,每一代二十五岁生子。

    寿数两百年,意味着他能轻松看到自己第八代云孙出生,亲耳听到后人称呼自己为远祖。

    寻常人家能活到四代曾祖同堂,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祥瑞。

    证明其家底颇丰,壮劳力充足,无需老人劳作便可衣食无忧,无辛劳之苦,苛税之压,故而长寿。

    但远祖与曾祖之间,更是隔开太祖、烈祖、天祖、高祖四辈!

    当然,二十五岁太早。

    若将两百年与凡人的成长阶段对等起来,梁渠的青年期会拉长出一倍还多!

    三十而立会变为六十乃至七十,

    人世间绝大多数的压力,皆来源于寿数!

    有限的寿数中,人需成家,立业,繁衍后代,延续香火,在窄的可怜的时间缝隙中,去赚取上述一切的资源,奔波劳累,难为自己。

    可一旦寿长,寿旺,如徐岳龙,现年三十有六,仍未曾娶妻生子,徐家人丁兴旺,无延续香火之急切。

    他有大把的时光挥霍,不用在三十六年鼎盛之际去考虑孙子辈那不着边际的琐事,为子孙的不成器去恼火,烦忧。

    自身寿数绵长,那种时间上大把能用,大把好用带来的精神轻松,松弛的感觉是难以言喻的。

    梁渠还清楚,二百年不是自己的极限。

    仅仅是泽狨便让他寿数如此悠久,水王猿呢?

    宗师加上水王猿呢?

    武圣寿八百,宗师寿三百。

    两相叠加,他怕是臻象宗师境界便能活得比武圣更久!

    舒坦!

    梁渠站立起身,耸动肩背,浑身骨骼爆鸣。

    粘连的血痂层层脱落,恍若实质的气势潮水般填满整个房间。

    夹脊关为“势”之中心,是九窍中第五窍,承上启下,中心之窍。

    此窍门一开,于外在变化最为明显,远胜其他八窍。

    整个人的精气神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梁渠,行走坐卧间好似一条大江大河,浪潮涛涛,延绵不绝。

    那现如今便是波澜未兴的大海,更挺阔,更收融。

    看似不再那么浪淘风簸,然一旦快意雄风,比之先前,更为危险得多!

    梁渠对麒麟大丹的效果心满意足。

    至于另一项宝植——枯荣并蒂莲,先吃了麒麟丹就暂时没法服用了。

    头孢就酒,越喝越有。

    单独一味大药尚有进补过甚,伤及自身的风险,遑论两味连吃。

    哪怕吃下来,定然会有不少药力会在药性冲突中溃散,白白浪费。

    约莫要等个十天半月彻底消化,方能考虑继续服用。

    骨骼经脉中的麒麟吼收敛近无,梁渠收拢包裹周身的水膜。

    与剩余水液融合后再伸手试探,整個涡窍中的水都散发着热意。

    只是吞服一颗麒麟大丹,整个涡窍中的八吨水循环往复间竟然都变成了热水。

    再扫过一眼屋内,阿威团成一个蓝球,躲在墙角的阴影里避热。

    船板上沿着他盘膝而坐的中心烧烫出一个黑圈,十分均匀,宛若在舱室内放过一根大号爆竹。

    梁渠伸手用指甲剐蹭地上的黑圈。

    擦不掉。

    黑色是船板表面浅浅一层在高温下发生了轻微碳化,想消除,只有把表面一层全部刮干净。

    唔。

    希望不要赔钱。

    ……

    ……

    五天后。

    三日高悬于天际,整片大泽泛着耀眼白光。

    灼热的江风呼啸而过,穿流过屿地,像是迎面对着火炉。

    楼船甲板上,军士们赤膊上身,皮肤在太阳的炙烤下泛着一层赤红。

    高温下,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光是晒着便淌出热汗来。

    柯文彬等人同样半裸身子,沐浴在阳光下,麦色的健壮身躯上泛着一层油光。

    项方素手上握着一根长枪,指向远处的一座大岛,站到栏杆上高喝。

    “再说一遍,这根枪,我会投到对面那座最高的岛上。

    谁先把枪带回来,赏酒一壶,补气丹三瓶,宝鱼三条,鸡冠果十枚,钱百贯!

    我不管你们中间是偷!是抢!是骗!

    只要不见血,随便你们弄,听明白没有!?”

    “明白!!”

    上百人一起高呼的声浪震耳欲聋。

    周遭没参与进来的人也被感染,跟着一同挥舞胳膊,跃跃欲试。

    等候黑烟散去的日子难免枯燥乏味。

    尤其是燥热的丙火日,总得想个办法让大伙的精力释放出来,有事干。

    于是乎眼下一幕自然而然的出现。

    补气丹三瓶,宝鱼三条,鸡冠果十枚,钱百贯的奖励不可谓不丰厚,更是给上司展现实力的好机会,参与者极多。

    每天上午一轮,下午一轮,偶尔兴之所至,晚上还会来一次。

    头一天是徐岳龙亲自扔枪,接下来几天都是项方素等人代劳。

    给枯燥的船上生活增添了一些竞技乐趣。

    卫麟那边大差不差,只是比试的内容略有区别。

    “好!是我河泊所的大好男儿!”

    项方素长笑一声,跳到甲板上,无需助跑,后仰身姿,猛地掷出长枪。

    甲板兀得一震,空中炸出一团白气,刷上红漆的长枪倏然消失。

    视线尚未捕捉到长枪的踪影,远处高岛峭壁上陡然炸出一个深坑。

    岩壁上裂缝蛛网般散裂开来,崩断的石块沿着山壁翻滚坠落,掉入大泽。

    上百位武师目视大坑,发出吼声,下饺子般踩着栏杆跳入水中。

    水面上涌现出成片的白色浪沫,数百人凫水疾驰,拼了命地往前冲,试图拔得头筹。

    边上凑热闹的江豚跟着一起游戏,有的还特意跑到前面等候,捉弄武师。

    项方素在甲板上面加油助威,整个甲板上闹哄哄,连梁渠都被这气氛感染。

    当然,他不会下去跟众人一起抢。

    谁都知道他曾经和六品水衡使卫绍比试凫水,战而胜之的事情,他下去争抢蝇头小利说出去不好听。

    水中的武师凫水速度极快,领头的更是与身后的拉出将近二百多米的差距。

    他们一连游出数里,攀爬上峭壁,速度最快的一人恍若猿猴般蹿上悬崖。

    正欲拔出长枪,他忽地一愣,指向远方。

    “雾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