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浪徐徐下降,溃散融汇四方。

    牛皮靴底与地面接触,黄泥水沿着底边缝隙缓缓地爬升,逆着毛细往上流淌。

    榉树下。

    黄子彦浑身上下被浸透,连串的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答,胸膛处贯穿前后的血洞触目惊心,溢出的鲜血染红周遭黄水。

    吧嗒。

    吧嗒。

    靴底与黄泥分离发出粘黏声。

    视角中黑色牛皮靴交替相错,不断放大,黄子彦瞳孔猛颤。

    他伸出手掌抓住湿滑的地面往前攀爬,身下拖出一道长长的土痕,雨水往低洼处涌来,混合着鲜血浮起红黑色。

    “跑什么呢?”

    坚硬的厚底牛皮靴踩住黄子彦的后脑,带起的脏水沿着凌乱的发丝流淌进嘴里,呛得他咳出粉色的气泡。

    梁渠一脚踩住拿刀者,一边抬起手腕,指向另一边的挥剑者。

    “阿威,去往那人的身上咬一口。”

    手腕上蓝镯裂开缝隙,金色足节层层张开。

    天水蜈蚣舒展长躯,从第三片背甲中抽生出透明薄翼,快速晃动,飞落在尸体脖颈后张开颚足。

    伤口周遭泛起灰光,青蓝色的血管蛛网般延伸出去。

    地上的黄子彦费劲地睁开眼,光影模糊间看到飞回的蓝色蜈蚣。

    他难以置信梁渠竟还在身上隐藏了一只毒物!

    他颤巍巍地竖起食指,眼白中布满血丝:“你不是人!”

    狗屁的幻术!

    不管是奔马,狼烟,狩虎,都做不到!

    上千吨大水足以塑造出一片小型水域,从展露出洪流,裹挟二人的那一刻起,局势完全是一面倒!

    “让你说话了吗?”

    梁渠用力一踩,把对方大半脑袋都踩进泥坑里,听得对方乌力乌力在水里吐泡泡。

    武师生命力真是顽强,常人受到贯穿胸膛的重创,能吊住一口气已经相当不错,对方居然能口齿清晰的说话。

    若是服点疗伤大丹,指不定几天后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狗。

    梁渠脚尖微抬,把底下的脑袋推出水坑。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黄子彦吐出一口血沫:“得罪了水沐教,你必……呜呜噜呜噜。”

    “鬼母就鬼母,真会往脸上贴金,再问你,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我大乾不会放过……咕噜咕噜……”

    “还大乾呢,一甲子前的老黄历,百姓都换了一茬,谁记得伱们?你们有新鲜血液吗?”

    “敢不敢……呜噜噜……”

    对方嘴是真硬,来来回回好几次,半点消息不曾透露,梁渠踢踩半天连个名字都没问出来。

    他耐心有限,伏波刃光一闪。

    泥水中的黄子彦瞳孔溃散,再发不出咒骂。

    自己能控水的事实不能暴露,至少现在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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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個人,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阿威缠绕上手腕,首尾相衔,再度合为一体。

    晃一晃手上蓝镯,梁渠来到另一人身边,伸手抓住对方肩膀翻过身来,按上膻中穴,感知其体内凝滞的血液,让它们重新开始流动。

    武师一旦死亡,自身的“本”会快速崩溃,体内控水阻力大减,不至出现完全感知不到,亦或是水一进入体内失去控制的状况。

    待注射出的大部分毒素聚集在伤口处,少部分流向全身。

    梁渠从地上捡起掉落的长剑,往对方后颈上割开一道口子,挤出部分黑血,伪装出搏杀时中毒,虽有放血但仍有部分毒素进入身体的状况。

    藏一手。

    只要自己不说,绝大多数人会脑补他是凭借着毒虫偷袭,侥幸战胜的二人。

    境界上的提升足以证明他的天赋,实力上无需展露太多,关键时刻能出其不意,一如地上躺着的二位。

    倘若提早被摸清楚实力,那来的不会是两位奔马。

    处理好手尾,梁渠从树林中走出。

    大雨滂沱,水洼中涟漪不断,乌云中电光闪烁,整条土路无人经过。

    除去死去三人外,世界没有任何改变。

    梁渠凝视着地上蔓延出大片黑血的无首尸身,默默来到板车旁,抓起挡雨毡布的一角,全部掀开。

    整齐的木柴堆垛在一起,部分地方空缺,两个鱼篓紧靠在一起,里头空空如也,散发着阵阵鱼腥味,只最角落的一个小陶罐中装着几个零散的铜板。

    再看板车行驶方向,从平阳县往义兴镇,显然受大雨影响,不得不提早赶车回家。

    捡起滚落在路边的人头,凌乱的白发间裹满泥浆。

    纵然老者面目惊恐,眼熟之感仍缭绕心头,许是河神祭上曾领到过他的分祚。

    只是那天人太多,梁渠完全记不得老人姓名。

    一个人想活到两鬓斑白,要吃几十年的粮,走几十年的路,度过几十个春夏秋冬,但杀掉只要一剑,过往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夸啦啦。

    木柴翻滚着落到地上。

    梁渠推下全部木柴,腾出板车位置,安置上老者尸首,又拎上鬼母教两人的尸体,靠挂在车边。

    再看四周,树林中一抹红色身影分外显眼。

    拉车的驴早不知何时挣脱缰绳逃走,想把几人带走,少不得赤山帮忙。

    梁渠吹一口马哨。

    “过来!”

    赤山甩甩尾巴,蹄子刨着地面,磨磨蹭蹭往板车方向赶。

    它低垂着脑袋,鬃毛被雨水淋湿,不停地喷响鼻,显然被摔了一下后变得闷闷不乐。

    梁渠抱住赤山脑袋,在它脖颈上摸两下,红亮色的鬃毛眨眼间变得干亮柔顺。

    解开赤山身边皮袋,里面金目与卷轴并无大碍。

    赤山摔倒的方向与琉璃瓶和卷轴不在同一侧,只卷轴上擦到少许泥污,但都在外层,于里边的内容无碍。

    从皮袋中翻出一件衣服披上,梁渠抓起挂靠在它身上的鱼篓,拍拍赤山下巴,给它看里面游动的红血鲈。

    “知道你不少受罪,今天抓到的整条红血鲈都给你吃,再抱怨什么都没有,赶紧过来拉货。”

    不知是威胁起了作用,还是宝鱼的诱惑够大,赤山兴致陡然高涨,甩着脑袋上前咬住板车上垂落的缰绳,主动拉起大车。

    梁渠快步坐上板车拉住缰绳,控制住赤山速度趋往义兴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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