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局与行动局互为劲敌。隐秘战线上互相窃取情报、网络入侵、诱导叛变、经济爆破,正面战线上小队交战、阵地渗透、巷战攻坚、空袭空战等等。这么多年以来,彼此间互有胜负。即便是双方主场,地下与地表,彼此也多有惊艳表现。

    屡禁不绝的地下秘密走私路线,保卫局始终找不到其规律与源头,仿佛一张超算机都无法破译的量子不可破密码表,持续的物资走私甚至让地下的官方经济体系外,隐隐出现了一各受地表控制的黑市经济体系。

    这是行动局最大的一张,明着打的王牌。出于某些人尽皆知的原因,保卫局的应对方法是堵不如疏,一方面深度介入走私线。一方面从源头下手,往地表派出受过军用义体全身转换改造的精锐小队,定点清除行动局的地表灰色工厂。

    保卫局能在地表取得一定军事优势的前提,不仅在于“明光甲”、“皂绢甲”等外骨骼的人手一件,更在于义体全身转换“赛博格”技术的绝对优势。

    最早用于消除地质灾害,在极端高温高压环境下作业的“祝融”工业系统。适应超高过载与失重稳定环境、提升飞行员素质的“托塔天王”空战系统。强辐射状态、用于清理核废料的“伏羲”破障系统等等。绝大多数义体科技,都有保卫局深度介入。

    也正是因为行动局感到无法在义体科技上超越地下,才选择往血肉异体移植上剑走偏锋,以求追回在高端战力上扳回劣势。

    没有人会认为行动局会在高端战力上弯道超车,然而现在从洛北晴身上发现,地表恐怕已在“赛博格”技术上迎头赶上,甚至有所超越,保卫局众人如何不心中复杂?

    半个世纪以来的义体科学积累,是保卫局的绝对王牌,赋予了它在高端战力上的绝对自信。

    但在今天忽然意识到,引以为豪的义体科技,地上仅仅用了不到十年时间就很有可能全面超过。保卫局众人如何不情绪复杂,乃至于惊愕?

    手中王牌此消彼长,但这场以千万人为筹码的牌局,不存在中途离场或是保住本钱的选择,只有赢家通吃。

    见技术室内人人沉默不语,陈潇湘知道她这由衷感叹的一句话,挫伤了士气。虽说侮辱敌人,在某种程度也是侮辱自己,但这不代表可以肯定敌人。

    到底是组长,陈潇湘旋即几句话把话拉回到正题上。那就是超梦回溯。

    洛北晴被宕机了放在二组的技术室,可不是为了欣赏她的义体之美。主要在于透过她被及时抢救下来的脑机芯片,提取出她的残留记忆,从而找到洛北晴的上线。

    人的大脑是极其优秀的处理器,但是人类远远没有开发出大脑的全部功能区域。在主观的行为感应里,人会不自觉排除掉大量的客观干扰信息,但这些信息实质并没有被遗忘,而是依然被大脑所记忆,只是无法被正常提取而已。在脑机芯片研发时,保卫局就发现了,芯片系统所必须嵌套的神经处理器,会以电子数据形式记录中枢神经系统的同时发生的一切信息,包括人的思考、感情、身体感觉等。既然是电子数据,就必然可以利用外部手段去复现人的记忆场景。

    所谓的大记忆恢复术,像酷刑审讯、环境复原、潜意识催眠等等,都是为了刺激大脑去想起平时所不能想起的某些细节。

    而保卫局所掌握的尖端“回溯”,大记忆恢复术,是直接以第三者形式,闯入到意识世界里,寻找想要的信息。

    为什么不直接在仪器上体现出来,而是一定要进入呢?

    须知脑机芯片的神经处理器记录的是一切身体信息,完完整整记录某段时间里,时间、空间、主观、客观发生的一切。并非是眼睛所感到狭窄区域,而是包罗万象。哲学与意识层面上的内生感情,思维思考,肉体层面上的器官活动、肌肉拉伸。大量的乱七八糟的环境信息和体感信息,这些被大脑过滤的无用信息,照样会直白显示在仪器中,令仪器反馈一塌糊涂。

    按照正常流程来说,保卫局会派专门的造梦师与编辑师,进入记忆梦境内,并通过人类同情,删除掉无用信息,体验、保留有用信息,再将过滤过的记忆交给情报分析员。这种技术就是“记忆回溯”。

    稍微偏一些。在保卫局故意的技术扩散后,“回溯”迅速成了民众主要的娱乐来源之一,体验他人的一段畅爽经历。像这种“经历”可以是异兽战争兵王乱杀、夜店齐人之福、歪嘴龙王啪啪打脸等等。其成本甚至要去公共娱乐场所,用4D设备爽一发还低,简单到用老式VCD机都能改出来一架廉价“回溯”机。当然民间更喜欢叫它“超梦”罢了。

    但制造一段“超梦回溯”往往需要数个月的时间。二组此时显然没这么多功夫去水磨功夫,况且洛北晴的脑机芯片也有寿命,一旦她彻底脑死亡,与中枢神经相连的脑机芯片也会像格式化了一样,随之擦除数据。

    二组的唯一选择便是,直接让人神经连线,进入到一个快要消亡的纷乱意识空间里,找到想要的信息。

    聂靖与林泽星这四天废寝忘食地调试,坐拥断片美少女在侧而无暇一顾,为的就是这个。

    “准备工作弄好了,可以进去了。”聂靖说道。

    陈潇湘点点头,朝温月扬了扬下巴,说道:“你脑部手术刚结束,需要先期适应一下么?”

    温月怎么可能会说自己不行呢?

    “可以就去换衣服。”

    温月挑挑眉,走到技术室后的更衣间,换上水冷黑客服。

    间隙,温月看到聂靖疤痕密布的上身一隅,小麦色皮肤上尽是蚯蚓般隆起的愈合伤疤。温月没有去问为什么没有去激光消除。因为她明白,对于一个时时出入赛博虚幻空间的黑客来说,知道何为现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