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至此结束。

    离开御书房,看着那悠然大方走出来、姿态清冷美丽的聿王妃,袁彪气结的捂着胸口直咳嗽。

    “聿王妃,你究竟对我动了什么手脚?”

    他明是重伤,怎么突然好了?

    险些犯下欺君之罪,丢了将军之位,还给一个女人低头道歉,这口气叫他怎么咽的下去?

    “什么什么手脚?”叶锦潇故作不知。

    “定然是你,懂些邪门歪道的医术,用在袁某身上,陷害袁某!”

    叶锦潇面色一正:“袁将军,你屎能乱吃,话可别乱说。”

    “你——”

    “这里是御书房门外,也不知等会儿御史台的人出来,会不会瞧见袁将军的真实面目。”

    “……”

    袁彪一介莽夫武将,论口才自然说不赢御史台,瞬间噤了声,只能光瞪眼释放怒气,像一只眼睛鼓鼓、却没有任何杀伤力的金鱼。

    叶锦潇!

    你给袁某等着!

    袁某明日一早便点兵点将,去往江城剿灭山匪,待立下这笔功劳,看我回来怎么跟你算账!

    哼!

    冷冷的拂袖离去。

    二人不欢而散。

    宫道长,琉璃瓦,朱红墙,宫殿的瓦檐重重递落的叠了起来,压抑的叫人窒息。

    叶锦潇独自走在出宫的路上,突然被一名公公叫住:

    “聿王妃且慢。”

    回头看见来人,眼皮跳了一下。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来人穿着稳重的深蓝色圆领袍子,臂弯里搭着拂尘,乃太上皇宫里的德公公。

    德公公快步走来,温笑着问道:“聿王妃难得入宫一回,怎不去永寿宫瞧瞧?”

    她避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太上皇跟前晃?

    她无需争宠,自不会跟那些人一样,争抢着去永寿宫谄媚。

    叶锦潇面上关问道:“不知太上皇近来身体可好?”

    “我有好几次都想进宫来,可却不慎染了风寒……咳咳,这天着实太冷了,若是将寒气过给太上皇……咳咳,咳,还请德公公为我解释一番,我下次再去永寿宫请安。”

    婉拒着想离开,宫道那头,两名小太监领着御医来了。

    德公公一瞧:“哎哟,御医正好要去永寿宫请脉,刚好能给聿王妃一同瞧瞧,保证药到病除。”

    她刚称病,御医就赶趟了。

    “这么巧?”

    德公公:“是呀,这不就可巧了么!”

    “……”

    “聿王妃,请?”

    “……”

    刀子都架到脖子上了,她还有拒绝的余地?

    -

    一刻钟后,楚聿辞急匆匆的进了宫,神色急切的直奔御书房,几个小太监拦都拦不住:

    “父皇!父皇!”

    南渊皇正批阅奏折烦得很,瞧见那闯进来的人,劈头盖脸就是骂:

    “叫,叫什么叫,你媳妇跑了叫叫叫。”

    楚聿辞噎了一下。

    他本在军营里训兵办公,府中侍卫突然来报,说王妃被带进宫,看架势情况不妙,他立即扔下手里的事物赶进宫来。

    路上,他已经将事情大致了解清楚了。

    “儿臣参见父皇。”

    表面的礼仪刚做完,立马急迫的直述来意:“父皇,怎不见叶锦潇?”

    南渊皇睨了他一眼。

    不是跟柳家那位天下第一好么?这才过了多久,就担心起叶锦潇了。

    “你媳妇啊,”他随意的开口,“与袁将军发生冲突,闯了大祸,朕罚了二十大板,她现在应该是在慎刑司受刑吧。”

    楚聿辞瞳孔微缩,差点没站稳。

    慎刑司!

    那可是专门惩罚犯错的宫人、妃嫔的地方,里面的人个个冷脸无情,下手无轻无重,无论是什么身份的人,进了慎刑司全都照罚不论。

    “父皇,她是儿臣的王妃,且是您的儿媳,怎可为了袁彪一个外人,让她去那种地方受刑?叫她以后在帝都城怎么抬得起头来!”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在慎刑司受了罚,势必会成为众人的笑话。

    “放肆!”南渊皇怒然拍桌,“好大的胆子,你还教训起朕来了?”

    “朕想罚谁便罚谁,难道还要向你解释?”

    楚聿辞满目怒容,眼角呲出了几条血丝。

    如果叶锦潇有个好歹,他一定不会放过袁彪!

    男人掉头就奔了出去,脚步声踩在地上踏得非常重,无声彰显着其此时的怒火,就连门口请安的小太监也被他撞开,怒气冲冲的离去。

    福公公立即让小太监退下,别失了御书房的庄重与威肃。

    “皇上,您看聿王殿下这……”

    “哼!”

    南渊皇拿着奏折,冷笑道:“现在知道担心,早干什么去了?”

    不好好磨磨他的性子,真以为自己风流倜傥、天下第一,所有女人都会围着他团团转了。

    “看来聿王很在意聿王妃,只要他们感情好,皇上您便不愁抱皇孙了。”福公公捻着兰花指,笑得嘴角都合不拢。

    南渊皇似乎想到了抱孙子的画面,冷峻的面容逐渐缓和了几分,气也消了七八,再提到那袁彪的事:

    “袁彪仗着镇国将军府撑腰,当街欺凌聿王妃,等同于在打朕的脸,近年来,镇国将军府着实越发嚣张了。”

    家族底蕴深厚,直系旁系之间的裙带关系牵牵连连,错综复杂的盘踞在一起,犹如一棵茂盛的参天大树,处处都是这棵树投下的影子斑驳。

    可惜,如今朝中的大半武将,几乎全是镇国将军府的党羽。

    聿王手中握有兵权,牵散了镇国将军府的半分势力,但若想再进行压制,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

    与此同时,另一边,楚聿辞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慎刑司,抓住一个人便阴戾的质问道:

    “人呢!”

    那侍卫又惊又懵:“人?什么人?”

    楚聿辞极力的耐着性子,眸中的阴气几乎会吃人,“本王问你,聿王妃何在!”

    “聿……聿王妃?她不在慎刑司啊,小人从未见过她!”

    “??”

    此时,不在慎刑司受刑的某人、正在永寿宫‘受刑’。

    永寿宫。

    叶锦潇曲着双腿跪在地上,微低着头,久久没有被叫起身,正上方的罗汉床上,武德皇盘腿而坐,正一脸没好气的盯着她。

    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十分锋利,沉淀着几十年来的风霜沉浮、世事阴暗,叫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聿王妃。”

    凉声开口,不怒自威。

    叶锦潇的头压低三分,恭顺回话:“臣妾在。”

    “听说你不想进宫侍疾?”

    叶锦潇答的从容:“不知太上皇从何处听来的谣言?臣妾孝敬您还来不及,怎会躲懒?实在是臣妾近日繁忙,抽不出空,外加染了风寒,还望太上皇见谅。”

    说完,象征性的咳了一两声。

    武德皇懒懒的盯着她:“是么?”

    “寡人这把老骨头快要入土了,惹你们年轻人嫌弃,寡人心里有数。”

    叶锦潇从容不迫:“太上皇此言差矣,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是这个家的凝聚力,大家都敬重您。”

    武德皇冷嗤一声:“心口不一,虚伪。”

    她要是真孝顺,会躲着不进宫来?

    请了几次都见不到她影子,还是听说她进宫了,特地派德公公去堵人。

    别人都是上杆子献媚,她倒好,躲得远远的,见了他又是一番鬼话连篇。

    越想躲,越不成全她。

    他这辈子中意的人不多,很不巧,叶锦潇就是其中一个,他自不会让她跑了。

    正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宫人阻拦的声音,来不及汇报,一道墨色的身影已是急促的闯了进来。

    “聿王殿下,您真的不能擅闯……容奴才通报……太上皇饶命,奴才实在拦不住!”

    武德皇皱眉:“放肆!没规……”

    强行冲进来的楚聿辞一眼就看见了叶锦潇,确定她安然无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随即一个滑铲,滑跪上前: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

    武德皇:“……”

    看着乖巧的大孙子,训斥的话顿时堵在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