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家?”

    瓦伦丁看着面前的两层小楼,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暗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嘿嘿一笑。

    说好的被父母抛弃无家可归只能靠偷电瓶……偷窃过日子的悲惨过去呢?!

    “这不是我家,只是一个好心人给我提供住宿的地方而已……”暗锁指了指门上的猫眼,包围着猫眼的是一个带着大帽子的猫形装饰,看起来可爱与诡异并存。

    这栋两层小楼外面的风格跟周围的贫民窟格格不入。贫民窟里大部分都是带着彩色霓虹灯门头的商铺或者拥挤的住房,它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外层的白色墙皮都破损不堪,像是裂开的蛛网,还有着一条一条扭曲的水痕,像是黑森林里的藤蔓。

    而这栋二层小楼外墙上涂上了黑色的漆,虽有时间留下的痕迹却极其浅薄,大概是刚装修不久。一楼二楼的窗户都被厚重的窗帘掩盖着,完全杜绝了被偷窥的可能性。瓦伦丁后退几步,环顾四周。这栋二层小楼的位置不算偏僻,周围都是挂着霓虹灯门头卖衣服家具的商铺,所以环境也不算吵闹。贫民窟的主路距离这里较远,晚上那些飞车党的声音也应该传不过来,如果忽视这两条狭窄的小路的话,这栋房子确实是很好的居住点。

    “进来吧。”暗锁拧开门把手,打开房门招呼瓦伦丁两人。

    瓦伦丁走进房间,看到的是堆放得整整齐齐的纸箱。

    看来他刚才走的那扇门是后门。

    “为什么不走正门?”瓦伦丁打开一个纸箱,里面的不是他想象中的生活物品,而是……一整箱的精装扑克牌。

    各种品牌的都有,完全没开封。

    “因为那个家伙不让我走正门。”暗锁脱下刚买的外套搭在胳膊上。房间里的温度正好,她不用再穿着这个厚厚的夹克了。

    “而且她出门的时候也没走过正门。”

    “奇怪的房东,奇怪的你。”瓦伦丁合上纸箱,又打开另一个。这次他倒是猜对了,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塔罗牌,同样包装精致,同样未开封。

    “收养你的人是卖纸牌的?”

    啪。

    邢一凰打了一下瓦伦丁的手。看着邢一凰严厉的目光,瓦伦丁吐了吐舌头,识趣的没有再打开其他的纸箱。

    “没关系,随便看。”暗锁倒是不介意瓦伦丁的行为:“这些东西她拿来后就放在了这里,基本上就没用过,我估计她已经忘了这些东西了吧。”

    “拿?”

    瓦伦丁意识到了什么。

    “对,这些小玩意都是她出门时随手顺来的。”暗锁打开了她身边的几个纸箱,里面全都是一些精巧的小东西,除了好看之外似乎没有任何用处。

    “而且她没失过一次手。”

    说到这暗锁叹了口气,将箱子合上。

    “那家伙完全没有收拾东西的觉悟,顺来的玩意摆的满地都是,都是我给她收集起来放好,不然她恐怕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你们还真是……一家人。”瓦伦丁觉得这间房子说不定也是暗锁的房东用某种手段偷来的。

    这个储藏室至少也有四平米,顺来的东西都快堆满了,还一次局子都没进过,这不叫小偷了,叫盗圣。

    一个扎着马尾风流倜傥会点穴的店小二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这房子……”瓦伦丁觉得自己还是问一下比较好。免得哪天来找暗锁的时候突然发现房子门口被贴上了封条。

    “她买的,不是偷的。”看着瓦伦丁一脸吃惊的表情,暗锁很容易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她大概来到龙门一年半了吧,刚来的时候我偷了她的钱结果被抓个现行,被她放了。后来又遇见过很多次,中途发生了某些事我就在她家住下了。”

    暗锁回忆着跟房东相遇的点点滴滴,带着瓦伦丁两人上了楼。

    排除那间有些挤的储藏室,房间内的装潢还是很不错的,整体看起来让瓦伦丁想起了罗德岛的群法干员远山。

    一楼贴满了深色调的壁纸,桌上放满了占卜用的道具,深紫色的桌布上纹着奇怪的眼睛花纹,墙边的柜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神秘小物件,水晶头骨、玻璃球之类的玩意,整体看起来像是一个售卖神秘学物品的小店,顺带提供占卜服务。

    只不过柜台里的东西和那个桌子上的物品都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灰,看起来好像已经很久没开张了。

    “对了暗锁,既然你有住的地方了为什么不找一份工作呢?老是去偷东西不是个事啊。”看着暗锁头顶长长的耳朵,瓦伦丁觉得她应该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人。

    “一个从小就在贫民窟一偷窃为生的小女孩除了偷东西还有什么技能?更不要说她还营养不良吃不饱饭是个感染者,任何工作都有比你更适合的人,我除了偷窃没有任何出路。”

    暗锁的声音有些落寞。

    “我只是有了个落脚点,不是有了可以正常生活的希望。”

    “你房东不会让你帮她看店什么的吗?这样你也不用干那些事了。”

    “她?”

    暗锁扭过头来看着瓦伦丁咧起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刚才也看到那些东西了吧?都蒙上灰了,这还是我经常帮她打扫的结果。”

    “自从我被她收养之后我就没见过她开过正门……说起收养,她也只不过是给了我一个用来睡觉的房间而已。而我负责给她打扫卫生以及收拾那些顺来的东西。”

    “以及做饭。如果我被抓了没回来,她就会自己出去觅食。当然,不是拿钱买。”

    ……

    这个盗圣还是个懒货。

    “这里是我房间,进来把。”暗锁打开二楼某间房的房门,走进去将那件长夹克叠好放进衣柜里。这是一间比较小的卧室,但至少能让他们都坐下。

    “顺便给我详细讲讲那些……整合运动的特点,我好准备去打听消息。”

    收了老板的东西就要干活,暗锁对于这一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就在这时,一只黑猫出现在了门口。瓦伦丁看着那只黑猫,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黑猫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眼睛呈现出一种特殊的橙红色,让瓦伦丁想起了火山口的岩浆。但最特殊的是这只黑猫头顶还带着一个巨大的三角帽,帽檐很长,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女巫帽,如果黑猫不抬头看他的话瓦伦丁都看不到黑猫的眼睛。黑猫的耳朵没有被盖住,而是通过帽子上的两个小洞露了出来。

    结合瓦伦丁刚刚在一楼看到的景象,他开始觉得面前的这只猫就是暗锁的房东。

    女巫会变成猫不是常识么?

    “这是你房东?”瓦伦丁蹲下身想伸手去摸黑猫头顶的帽子,却被对方灵巧的躲开了。她一个跳跃直接跳到了暗锁的床上,橙红色的猫眼看着瓦伦丁两人,充满了好奇。

    “这是你新交的朋友喵?看起来还是个有钱人呐。”

    黑猫开口说话了。

    瓦伦丁和邢一凰对视一眼,没有受到任何冲击。

    “这个瓦伊凡人是我老板,那个龙族人是我老板女友。他们想让我搜集一些关于贫民窟的消息。他们刚来龙门,没有住的地方。你这里不是还有一间空房么?正好租给他们吧,也能让你有点钱去买吃的……话说你今天不会又出去偷食物了吧?!”

    暗锁用手擦了擦黑猫的嘴角,然后抱起那只黑猫将她放在了地上。

    “下次不要再用猫的形态上我的床,你的鞋很脏的!”

    看起来暗锁跟这只黑猫的关系还很和谐。

    “喵。”

    黑猫吐了吐舌头,不知道是在发牢骚还是什么。她再次跃向暗锁的床上,却在半空中幻化成了一团黑色的烟雾。一缕黑雾飘进瓦伦丁的鼻腔,让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瓦伦丁皱了皱眉头,一股浅浅的困意袭向他的大脑,眼前的景象也有些模糊。

    瓦伦丁晃晃脑袋,那股困意很快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就好像它从没出现过一样。

    黑雾很快就消失了,那只黑猫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身材娇小的菲林女孩。看着那熟悉的大帽子和红丝袜,瓦伦丁心中的猜测终于是得到了证实。

    “现实需要逻辑,但是巧合不需要。”

    瓦伦丁微微一笑。

    “很高兴见到你,夜烟女士。”

    ————————夜烟的喵真是有毒,awsl————————

    “目标进入贫民窟7区的一栋二层小楼中,窗帘很厚,我无法看到屋内的景象。至今已经过去五分钟,屋内没有传来任何可以的声音,结束。”

    在瓦伦丁跟夜烟扯淡的时候,距离这间小楼不远处的一家快餐店内,一名穿着工人服装的龙族人正在餐馆内的角落里跟陈汇报情况,话语间还夹杂着吸溜面条的声音。

    “你能不能吃完面再汇报?”

    频道另一头的陈听着手下吃面的声音扶额。虽然他说的话陈能听得见,但是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还是让她感觉有些膈应。

    “我这是为了伪装,我现在是一名正在吃中午饭的工人,当然要大口吃面大口……喝酒,不然很容易被人怀疑的。”

    手下义正言辞,吸溜面条的声音仍没停止,中途还停下来喝了口啤酒。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那家公司的工人会在这个时间点去吃饭?你看看餐馆里是不是就你一个客人?你在近卫学院学的东西都忘干净了?!”

    陈将一张纸捏成球使劲扔进垃圾桶里,并且成功的将纸团扔到了桶沿上。

    看着正在发火的陈,星熊叹息一声将纸团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把买来的奶茶放到陈的办公桌上。陈拿着电话看向星熊微微点头,继续训斥自己手下的干员。

    瓦伦丁虽然并没有抗拒龙门的意志,但是监视还是有必要的,毕竟他不是龙门自己人。负责监视的近卫局干员正是陈手下最擅长跟踪监视的干员,他完成的监视任务次数绝对可以在近卫局里排进前十。当然,要排除那些近卫局的老人。

    虽然这个家伙的水平看起来跟他的取得的成就并不搭,总是会犯一些莫名其妙的错误,但是他的能力,和运气还是得到了陈的认可,也光荣的揽下了这次监视任务。

    然后在出任务的第一天陈就对着他一通乱骂,就跟曾经他出过的那么多次任务一样。

    “餐馆里还是有其他人的……哦那是服务员正在洗菜。”侦察员先生环顾四周终于看到了一个跟他一样坐在餐馆里的“顾客”。灰白色头发小小的三角耳朵和细长的尾巴,看起来应该是一名扎拉克人。

    但是这名“顾客”正带着塑胶手套洗菜。观察员先生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谎。

    “这至少代表着我的汇报工作不会被别人监视。”

    不过他并没有放弃找其他的理由。

    陈咬咬牙,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把想要拔刀砍人的心情平复下来。在下达了几个命令后她挂掉了电话,坐在椅子上冷着脸,办公室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奶茶,还热乎着。”一只大手握着一杯已经插好吸管的奶茶停在陈的面前。陈抬起头,看着老友宽厚的笑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谢谢。”

    奶茶味道很好,正是她最喜欢喝的那一种。

    “他们都是新人,犯点错也难免的,没必要为这事生气。”星熊坐在陈的办公桌上,嚼着奶茶里面的珍珠。虽然陈是个死板的人,但是对于老友星熊来说还是很温柔的。

    陈没有说话,只是喝着手中的奶茶。星熊拍了拍她的肩膀,站起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陈抬起头,看着星熊墨绿色的头发,咬碎了一颗珍珠。

    “我不至于为了这种小事生气。”

    “这才对嘛。”星熊转过身,露出一张笑脸又走回陈的身旁,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肩膀:“事情不能老是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说出来让我给你分担一下。”

    “你觉得龙门怎么样?”陈将奶茶杯子扔进垃圾桶。这一次她没有扔到桶沿上,而是正中红心。

    “挺好的啊,虽然有缺点但也无伤大雅,制度比炎国东国卡西米尔要先进,秩序比哥伦比亚维多利亚要稳定,GDP也是世界前列的城邦。”

    星熊眼中的龙门俨然是一副理想城的样子。

    “但是贫民窟呢?”

    陈看着星熊的眼睛。

    星熊挠了挠头,她知道陈在说什么事了。数星期前贫民窟发生了一场血案,一个帮派的全体成员被屠,鼠王却对此毫不知情,龙门近卫局从开始调查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头绪。不久前瓦伦丁入境,陈接到了魏彦吾的命令放弃调查这个案子,同时让她跟瓦伦丁进行交涉。

    “龙门近卫局,龙门法律的代行者,现在竟然要无视那些在贫民窟里的冤魂,将这件事交给另一个犯罪分子去办?”

    陈一想到那天她对瓦伦丁说出来的“龙门近卫局会最大限度的无视你在执行任务时犯下的违法行为”就觉得恶心。

    她是一名警察啊,竟然会对一个犯罪分子说出这种话,还是龙门的最高长官指使她这么说的,陈只觉得心中有块东西渐渐失去了温度。

    “老陈,你要知道,法律并不能将每个犯罪分子绳之于法。”作为陈的得力助手星熊自然知道瓦伦丁这件事,瓦伦丁入境时就是她在近卫局值班,这个消息直接从城门口送到了她的手上,然后她又通知了陈,最后汇报到了魏彦吾的耳朵中。

    “有些时候我们只能让他们黑吃黑,这是没办法的事。法律要证据,我们没有。即便是知道凶手是谁也不能去逮捕。这个时候,只能采用一些非常规手段。”

    “而且,那些家伙手里都是有着血债的,逮捕他们后处理的结果基本上都是死刑,魏大人所做的不过是另一种执行死刑的方式而已。”

    陈不是小孩子,她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有死了的罪犯才是好的罪犯,法律不能约束他们就只能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但是,作为龙门近卫局的门面,陈总有一种法律被瓦伦丁碾在脚下的屈辱感。

    “或许当时就该我来给那个家伙下通知,这样老陈你也不至于那么难受了吧?”

    看着陈一脸阴沉的模样,星熊的心里也不好受。

    “谁来通知都是一个结果。”陈闭上眼,躺在椅背上。“谢谢你,星熊。至少我现在好受一点了。”

    “没关系。”看着已经回复状态的陈,星熊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看着眼中带有略微怒意的陈,星熊却露出了笑脸。

    “下班要一起去吃牛肉锅么?我请。”

    “哪有下属请上司的道理,我请好了。”陈合上桌上的卷宗,轻轻推了一把星熊的胳膊:“现在是上班时间,赶紧回去工作,不然扣你工资。”

    “反正给我发工资的是魏大人,你也管不着……略略略。”星熊对着陈吊起死鱼眼吐出舌头,绿色的发丝飘荡着,像是树林里密集的藤蔓。她迈着大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办公室里洋溢着星熊的笑声和陈的粗口。

    只有在陈的面前星熊才会如此欢脱,也只有在星熊的面前陈才能如此放松。

    这种严中带笑的近卫局生活,还能持续多久?

    一块厚重的乌云正在龙门的上空形成,与切尔诺伯格上空的乌云无异,但他们却对此仍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