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农历的五月。

一个被称作为仲夏的季节。

初见坐在第一教学楼三层一间教室靠窗的座位上,那时的阳光明媚极了,光线透过窗外香樟树的叶子洒在她的作业本上,树枝摇曳,光点斑驳,一闪,一闪。

午休过后,“嘶~嘶~嘶~”知了开始在树上叫了起来,教室里风扇左右摇摆着,转到某个特定角度还会发出一阵嗡响,只是头顶的吊扇吹不走这个五月的炽热,这时候值日生打了几桶水,洒在了似乎有一股焦躁的教室里。

在很多年以后,初见依然记得这个1995年的夏天,除了写不完的试卷,还有灰尘混合着水的气味,以及随声听里响着的一首英文歌曲:

当我还是个小女孩

我问妈妈

将来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会漂亮吗

会富有吗

她对我说

世事不可强求

顺其自然吧

我们不能预见未来

……

啪的一声!

张云起送的钢笔掉在了地上。

初见侧身捡钢笔的时候,看见教室里已经空置了十多个座位。

初见忽然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好多人就从生命里退场了,甚至大家都来不及好好的打一声招呼。

初见记得一本杂志上说,我们每一次的离开,都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的重逢,生活的经验却一直在告诉初见,人生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相聚有时,后会无期。

王小凯从市一中离开的那天,是笑着离开的。一大清早,他背好行囊,卷着铺盖,穿的整洁干净,来到教室和同学们说再见,然后去了市一医院向躺在病床上挂着氧气管形容枯槁的王明榛磕下三个头,最后,这个少年人从绝大多数人的生命里彻底退场。

这个仲夏的五月,有多少的少年在打点行装准备奔赴下一个人生战场?又或者在书山题海里透过一方小窗迷茫地仰望着蓝天?

张云起不迷茫。

他最近的学习状态是十分好的。

剔除生命里的杂芜,穿越青春时节中的迷茫,找到当下应该做,并且能够脚踏实地去做的重要事。这或许就是他和同龄人最大的不同的地方。

当然,其实这时候所有高三学生都知道当下最重要的是什么,但大多数沉溺的,只是自己想要什么,能够得到什么。

想要和得到的中间,却还有一个做到。

在江川市一中,前任校长王道忠和156班班主任王明榛几十年的恩怨纠葛一直是近来最有热度的话题。

时间来到阳历的六月中旬后,王道忠收受贿赂的事情得以证实,至于具体金额自然没有人知道,有说几百万的,也有很夸张说近千万的,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王道忠连同他那当副局长的妻子和女儿全部被收押,蹲号子的命运已经不可避免。

王道忠在办公室里被带走时对张云起破口大骂的趣闻轶事,在市一中言传的很广很远。弄得学校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王道忠是被张云起给送进去踩缝纫机的。

一时间,张云起在学校里的名声达到了顶点。

他成为了江川市一中这所百年名校第一个干掉校长的学生。

这个名声并不算好,尤其是王道忠被带走时破口大骂张云起是无耻之徒,败类流氓!好巧不巧的,张云起进市一中第一天的时候,就立下高中三年的目标:当一名优秀的流氓。而王道忠作为前任校长,在任期最后一天,给他的这个头衔盖了个官方认证公章。

这个头衔并不是没用。

距离高考最后的这两个月里,张云起在学校的时候,领导怕他,老师憷他,天天被《古惑仔》熏陶的学弟们崇拜他,深受琼瑶剧毒害的学妹们常常在道上用眼睛送星星给他。

由此可见,流氓也是比较有市场的。

当然,钞票的威力更大。现在江川市人说起市一中,往往在学校的前面还会多加一个前缀:咱们市里首富念书的学校!

张云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江川市的首富。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钞票,资产值多少,股份值多少。

当然,他下面专们做华中地区经销渠道的联众公司,依托这几年爆火的小霸王系列电子产品,确实给他大赚特赚了一波,分红源源不断,而靠生产经营罐头产品起步的联盛集团现今已经逐渐茁壮成长一个涉足食品销售、农业经营、农村资管、农业金融等等领域的庞然大物,营收十分稳定,后劲也更足。

高考在即了。

最后的一轮备考期很紧张。

学生们个个像被狮子追赶的角马,手足无措地往一条叫高考的河流狂奔。

事业有所成就,张云起在考大学这件事情上自然是没有太大压力的。

现实点说,在90年代,以张云起当下在社会上的身份和地位,再有年龄加持,只要成绩稍微能够过得去,大部分好大学应该是愿意破格录取他的。

分数对他来说,不太重要。

但高中和高考毕竟都是他的处女之旅,人生之初体验,他自然也是想好好的经历一番的。

三年前,他顶着一个便宜中考状元的身份来到江

川市一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无心向学、贪图小利和市侩的代名词,在这最后的这段时间里,他也想试试看他这个中考状元到底有几斤几两,找回前世的那个学生时代的自己,专注,纯粹,然后努力一把,说不定就特么的还能做个梦一鸣惊人了呢。

当然,他不可能像前世学生时代的自己那样,对自己那么狠。

前世那会儿家里实在太穷了,穷到精神分离,为了逃出大山,自己有点像是完全脱离了世俗世界,在学习上低调、隐忍且顽强地坚持着,每一天,他看书的身影遍布在清晨的操场上,午后炎热的教室中,熄灯后的厕所里,疯狂地记住每一个知识点,就像色情狂不放过任何一个类型的女人。

现在的自己不可能做得到那样。

也没有必要。

但是至少可以从暂时的事物中脱离声色之娱。

五月的仲夏,他每天五点准时起床,和初见、纪灵一起来到学校,就开始搞学习,语数外加历史政治地理。

前世他没上过高中,但学习这种事,总能够融汇贯通,当初他成绩不差,现在依然不会差,就是不骄不躁,内心宁静,脚踏实地,默默地使劲往地底下扎根。

遇到不会的题目,初见会给他解答。

和其他高三学生不同,越是临近高考初见的时间就越充裕,她已经不需要花太多时间搞学习,高中三年的知识她早已经融会贯通了然于胸,七门科目全都是年级前二,能够难住她的题目是极少的。

初见每天只要温习课本和做做压轴大题就行。剩余的大部分时间里,她常常给班上同学讲解题目。这个女孩子总是礼貌细心的,也乐于为同学们辅导功课。

在一天的午下午,阳光温润。

教室里只有张云起和初见两个人。

初见穿着白棉布裙子,扎了马尾辫,运动鞋,白短袜,坐在他身边辅导数学作业,夕阳的斜光照在课桌上,窗外的爬墙虎垂下来,仲夏的傍晚,格外宁静。

张云起在学习上的领悟力还行。

一道他不会的数学题,初见讲解了一遍,他就搞懂了,在后面的时间里,他赶试卷,初见坐在座位上,带着耳塞,看窗外,那双干净的眼睛慢慢地就有些怔怔出神了。

张云起赶完试卷,问:“在想什么?”

初见这时候从窗外收回了目光,取下耳塞,说:“突然想起来,上了大学大家就会分开了,可能只有暑假才能见面,可能很久都不能见面,很多好朋友就是这样慢慢地把彼此都忘记的。”

这么说的时候,初见眼里写着难过。

张云起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片刻后,说:“我突然有点怕你。”

初见一怔,抿嘴小声说:“为什么呢?”

张云起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笑:“喜欢就是恐惧,爱代表失去力量。”

初见清澈的小脸变得酡红酡红的。

她看了眼教室外的走廊,然后侧着头把脸颊埋在张云起怀里。

张云起说道:“等下你不骑自行车了吧?”

初见仰头,小脸笑:“你又要干什么?”

张云起笑道:“载我家的傻媳妇江川一夜游呀。”

初见红着脸,过了下,抿嘴说好。

收拾好书包,两人一起下楼推出单车。

那时候,江川市的大街小巷上种满了香樟树,在夏天里,绿树成荫,树叶茂盛,蝉鸣振耳,黑夜中,黑白电视机正播放着球赛,楼道里能够偶尔瞥见红裙女孩,而张云起载着初见的自行车,在1995年仲夏夜晚的人流大军里穿行。

张云起边踩自行车边对身后的女孩笑着说:“虽然很想告诉你,怕以后忘记的话,多记住点你想记住的人,想记住的事,但现在想想,觉得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为什么没那么重要呢?”

“因为能够忘记的都是不重要的,走心了的,是忘不了的。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你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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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s.这两章写的清淡了些,大多数都是在给整个高中剧情收尾,后续剧情的埋线和给以后不太会出现的角色一个结局,以及酝酿下一波情节。

故事最重要的是灵魂,也就是神,或者说是贯穿几百万字的唯一核心主题,这本书的主题是什么,我说没意思,你们自己感受。

其次是节奏的把控,前几章拉动情绪了,这几章就必须要回落,然后再起下一波。

下一波是高考。

我会写的很任性很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