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监监丞郭弛出列道:“陛下,而今我朝初建,一应服御、宝册、符印、旌节、度量衡标准,及祭祀、朝会所用器物、官员服饰是否重新定制?”

    韩桢沉吟道:“除御服与官服外,余者皆遵古制。”

    赵宋很多制度,都是照搬承袭自唐时,韩桢对这些也不太懂,暂时懒得改,所以继续沿用古制,等往后在慢慢改。

    “微臣领命。”

    郭弛躬身应道。

    至于御服与官服的颜色款式这些,私下再寻官家商议。

    就在这时,人群中踏出一个人,躬身道:“陛下,臣请辞工科院院长一职。”

    说话之人,正是袁工匠。

    韩桢语气平淡道:“好端端的,为何要请辞?”

    袁工匠深情真挚道:“臣本是一乡间工匠,陛下不以臣粗鄙,授以高官厚禄,臣不胜感激。奈何臣才疏学浅,工科院乃国之基石,臣恐耽误陛下大计,因此请辞。”

    先前在山东之时,他尚且还可以勉强胜任,但搬到汴京,兼并将作监与军器监之后,工科院瞬间变成庞然大物,这让他心中惶恐。

    将作监下辖十司,军器监下辖四机构,再加上原本山东工科院的一应官员匠人,人数突破三千。

    昨夜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睡。

    他几斤几两,自己最是清楚不过,官家又如此重视工科院。

    思索了一夜后,他决定请辞。

    韩桢摆摆手:“请辞之事休要再提。”

    “这……臣遵命。”

    袁工匠苦笑一声,缓缓起身,退回队列之中。

    各部院轮番上奏之后,经过一系列整编改制,朝廷的政治架构正式确定。

    一省四部六院七寺。

    寺,在古时是国家机构,代表着朝廷。

    为何佛道两家的庙观叫寺庙?

    因为佛道是被朝廷承认的宗教,其各地庙观也是在朝廷的许可下修建,所以前面才会被冠以寺之称。

    许多民间神祇,不被官方承认,被称为淫祠。

    狄仁杰为官时的一项重大功绩,便是捣毁吴楚之地淫祠上千。

    这七寺分别是,太常寺、少府寺、大理寺、光禄寺、鸿胪寺、太府寺以及宗正寺。

    少府改监为寺,原先的太仆寺主掌马政,与负责屯兵的卫尉寺一起被并入军部,司农寺负责官方粮仓,并入户部。

    如此一来,避免了各部院职权交叉重复,提高办事效率的同时,还解决了冗官问题。

    朝会一直持续到正午时分才结束。

    “退朝!”

    在刘昌的唱喏声中,文武百官退出垂拱殿。

    “谢相公,恭喜恭喜!”

    “裴知府同喜!”

    “……”

    一众官员面带喜色,互相道喜。

    唯有袁工匠一人,苦着张脸。

    余伯庄安慰道:“袁院长何必愁眉不展呢,官家对院长信任有加,该高兴才是。”

    他从将作监监丞变为工科院副院长,看似从从四品变为了正五品,实则明降暗升。

    无他,只因韩桢对工科院无比重视,视为立国之基石。

    地位与权柄,瞬间提升了好几个台阶。

    就像有些处长啊,看似是处长,但拿个部长来都不换!

    不管袁工匠能力如何,人家毕竟有从龙之功,所以余伯庄不敢有丝毫轻视。

    袁工匠苦笑道:“正是因为官家信任,本官才觉得惶恐,万一办砸了,如何对得起官家一番栽培。”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刘昌的声音:“袁院长、余侍郎,两位且留步,陛下召见。”

    “是。”

    两人神色一凛,跟在刘昌身后,朝着垂拱殿后方的小院中走去。

    小院中,韩桢坐在树荫下,享用午饭。

    少府寺监丞郭弛站在一旁,滔滔不绝的讲解:“按照礼制,陛下有六服,一曰大裘冕,乃冬日祭祀时穿戴。二曰衮冕,夏日祭祀时穿戴。三曰通天冠、绛纱袍,大朝会时穿戴……”

    “除六服之外,还有御阅服,铠甲的一种,乘马阅兵时所穿。”

    韩桢咽下口中的米饭,吩咐道:“御阅服就不需要了,朕军中有黑光铠。”

    “微臣晓得了。”

    郭弛点点头,又问:“不知陛下对六服,可有要求?”

    六服的颜色各不相同,除了两件祭祀天地时的礼服是黄色之外,剩余的绛纱袍、履袍、衫袍、窄袍这四件御服,各不相同,有红有白。

    这与各个朝代的国运有关,比如晋朝是火德,所以连带礼服在内,都是红色。

    韩桢吩咐道:“以玄色为主。”

    他倒是不信五德始终说,只是觉得黄龙袍与红龙袍不符合自己的审美,前世电视剧那些个脑瘫编剧,是个朝代就是黄龙袍,给他看吐了。

    相比之下,他更钟意黑龙袍。

    韩桢继续说道:“此外,文武官服要区分开,文臣要儒雅贵气,武将要简洁干练。”

    “微臣领命。”

    郭弛点头应道。

    尽管韩桢的要求很抽象,但他却不敢有半句怨言,自己就是干这个的,若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好,还要他这个少府寺监丞作甚?

    郭弛前脚刚走,袁工匠与余伯庄后脚就来了。

    “坐。”

    招呼两人坐下,韩桢吩咐道:“都晌午了,在宫里凑合一顿罢。”

    “多谢陛下赐宴。”

    余伯庄受宠若惊。

    很快,宫女为两人添上碗筷。

    余伯庄有些放不开,一旁的袁工匠倒是习惯了,端起碗就吃。

    由于是便饭,吃的很快。

    接过刘昌递来的茶水,韩桢抿了一口,问道:“觉得压力太大?”

    “是。”

    袁工匠点点头:“俺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担心坏了陛下的大事。”

    韩桢没说话,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说实话,韩桢自己也清楚,袁工匠不管是技术还是管理才能,都比不上将作监这帮人,但他实在是用顺手了,不想轻易换人。

    而且袁工匠随自己起于微末,妥妥的心腹了,更别提火炮、燧发枪这些项目,一直是袁工匠在负责跟进。

    余伯庄这些新降的赵宋旧臣,短时间内不可能取得自己的信任。

    沉默了片刻,他缓缓开口道:“我说过,辞呈之事休要再提。工科院目前确实臃肿,我本就打算改制,将军械制造从中剥离,组建军工所,虽挂名在工科院之下,但为独立的部门机构,经费、人员调动不受吏部与工科院管辖。这军工所,就交由你全权负责。”

    “微臣领命!”

    袁工匠面色一喜。

    韩桢转头道:“余伯庄。”

    “臣在!”

    余伯庄赶忙应道。

    韩桢吩咐道:“自今日起,都水监、司天监并入工科院,下辖十二监,统宫室、水利、城郭、桥梁、船车、道路、历法等。对接工学院,组织技艺精湛的大匠,定期前往工学院授课讲习。”

    余伯庄面色肃然的应道:“微臣领命!”

    韩桢轻笑道:“我非赵佶,好好干,不会亏待你。”

    “微臣必当竭尽全力,不负君恩。”

    余伯庄也不傻,袁工匠一个县城官营作坊的匠人,能一路坐上工程院院长之职,就是靠着韩桢的念及旧情。

    自己只要兢兢业业,往后定然也不会差。

    韩桢叮嘱道:“工科院管理之事,你多多上心,回去后写份折子呈上来。”

    “微臣告退。”

    余伯庄听出了韩桢话中的意思,起身行了一礼后,独自离去。

    待他离去后,韩桢朝刘昌挥挥手。

    刘昌立即会意,领着几名宫女退出小院,并将院门关上。

    韩桢收敛笑意,正色道:“青钱、火炮以及火药这三样东西太过重要,交给旁人我不放心,既然伱觉得工科院压力太大,那便负责军工所。你这段时日在开封府周边多转一转,挑选合适的地方,作为军工所基地。”

    火药这东西肯定是不能放在城里,否则若是操作不当,将会提前复刻王恭厂大爆炸的惨剧。

    而且城中人多眼杂,唯有人迹稀少的深山,才是军工所的归属。

    “臣省的。”

    袁工匠郑重的点点头。

    “军工所组建后,当务之急就是对攻城炮的研究。”

    此次北伐南征,野战炮表现优异,但攻城炮则有些一言难尽了。

    有用是有用,可缺点也是一大堆。

    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材质,铁力木再坚固,也终归是木头,强度比不上千锤百炼的钢铁。

    一番作战下来,炸膛了七八尊,剩下的攻城炮也或多或少出现了问题,不能再继续使用了。

    韩桢继续说道:“赵宋军器监中有不少技艺精湛的大匠,并入军工所后,你与他们多多商讨,若能造出钢铁攻城炮,我不吝赏赐。”

    又叮嘱了几句,袁工匠这才离去。

    ……

    朝会结束后,各部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整编。

    雪花般的奏疏,不断被送到内阁。

    一时间,谢鼎三人忙的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这些奏疏经过初审后,再送往垂拱殿,交由韩桢最终审批。

    宰相虽会分走一部分皇权,可却少不得。

    朱元璋倒是取缔了宰相,一个人独揽大权,结果就是朱标被活活累死。

    在一众皇帝中,朱棣也算是一号猛人了,结果上台后干了几年,实在顶不住了,这才整出个大学士,组建了内阁的雏形,帮自己分担压力。

    没法子啊,一个国家那么大,部门那么多,每天狗屁倒灶的事情数不胜数,若无内阁帮忙筛选、分忧,皇帝一天十二个时辰,甚么事儿都不用干了,光是批奏折都批不完。

    (本章完)